林微那句未尽的指控,像一道无形的、却冰冷刺骨的屏障,彻底隔绝在了两人之间。病房内,空气凝滞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痛楚。
顾夜宸伸出的手,最终无力地垂落回身侧。他没有辩解,也没有强行靠近。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被风雪侵蚀、布满裂痕的孤峰,承受着来自她无声的怨恨,以及内心深处那足以将灵魂都碾碎的愧疚与自责。
是的,都是他的错。
是他将她拖入了这个充满阴谋与杀戮的世界。
是他树敌无数,却未能为她搭建起绝对安全的堡垒。
是他,没能保护好他们的念安。
他看着她紧闭双眼,泪水却不断从眼角滑落,浸湿鬓发;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在宽大的病号服下微微颤抖,却倔强地不肯面向他一丝一毫。每一种细微的反应,都像是一把凌迟的刀,在他心头反复切割。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后退了几步,将空间留给她,也留给自己这无边无际的煎熬。他走到病房的角落,那里有一张为陪护准备的、冰冷的硬木椅子。他坐了下去,背脊依旧挺直,却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肩头早已麻木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但与心口的钝痛相比,微不足道。
接下来的日子,顾夜宸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但他不再试图靠近林微的床,不再尝试与她交流。他像一个沉默的影子,一个被罚站的罪人,存在于房间最边缘的阴影里。
他会在她睡着时,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为她掖好被角,用目光贪婪地、痛苦地描绘她苍白憔悴的轮廓,然后在她有任何苏醒迹象前,迅速退回到自己的角落。
他会仔细查看每一份送进来的餐食,确保温度、营养都恰到好处,符合她产后极度虚弱的身体需求,然后由护士或女助理端到她面前。
他会处理所有外界试图探视的请求,用最冷酷的态度将一切打扰隔绝在外,包括顾爷爷派来的、带着关切与慰问的老管家。他甚至没有去处理自己肩头那反复裂开、只是被简单包扎的伤口,任由那隐隐的血色在他黑色的衬衫上留下深色的印记,仿佛这是一种自我惩罚。
林微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望着窗外,眼神空洞。她吃得很少,睡得极不安稳,常常在深夜被噩梦惊醒,浑身冷汗,然后便是长久的、无声的流泪。她拒绝心理医生的介入,将自己彻底封闭在悲伤的茧房里。
偶尔,她会感受到那道来自角落的、沉重而灼热的视线。她知道他在那里,那个法律上是她丈夫的男人,那个她曾一度放下心防、甚至开始依赖的男人。但每当意识到他的存在,那股混合着丧子之痛与无力感的怨恨便会再次涌上心头。她无法面对他,无法接受他的安慰,仿佛接受了他的靠近,就是对逝去念安的一种背叛。
他们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名为“失去”的深渊。
这种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状态,持续了三天。
第四天清晨,顾夜宸接了一个时间很长的电话。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地听着,偶尔发出几个简短的、冰冷的音节。通话结束后,他在角落里又静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阳光变得刺眼。
他终于站起身,动作因为长久的静止而有些僵硬。他走到病房的茶几旁,拿起上面放着的一个轻薄的文件袋,然后,步伐沉重地,走向林微的床边。
林微似乎感受到了他的靠近,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没有转头,依旧固执地望着窗外。
顾夜宸在离床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再靠近。他将文件袋轻轻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这是……所有的调查结果。”他开口,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和压抑而异常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木头,“关于苏晚晴,关于顾廷渊,关于……那天发生的一切。”
林微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在了那个纯白色的文件袋上。那里面,装着导致她失去一切的真相。
她没有立刻去拿,只是看着。
顾夜宸继续用那种没有起伏的、仿佛在汇报工作的语调陈述,但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重量:
“苏晚晴,确认死亡。废墟下找到的残骸,DNA比对无误。”
“顾廷渊,目前在逃。但他名下所有已知的产业、账户已被全面冻结和接管,海外几个秘密据点也被我们的人端掉。他现在如同丧家之犬,失去了一切经济来源和外部掩护。”
“参与绑架和袭击的‘血狼’佣兵团残党,共计十七人,确认击毙十一人,俘虏四人,两人在逃,全球追捕中。‘暗影协会’参与行动的三人,全部击毙。”
“庄园内部的眼线,共计清理六人,包括泄露你行程的安保组长。所有关联人员及家属,已按规矩处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位置,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才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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