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大厦68层,“星火燎原”创作中心。
时间已过午夜,辽阔的空间被深沉的寂静笼罩,唯有窗外遥远的地面灯火如同永不熄灭的星河,无声流淌。白日里繁忙喧嚣、充满创作活力的区域,此刻只剩下最里侧概念设计区内还亮着一圈孤零零的灯带。
江浸月独自坐在巨大的L形工作台前,屏幕冷光映照着她略显苍白的脸。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偶尔拿起触控笔在数位屏上精准勾勒,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她全身心沉浸在眼前复杂的场景渲染图中,试图用高强度的劳作来麻痹自己,驱散白日争吵带来的心痛与冰凉。
顾辰风那封邮件里诚挚的邀约和广阔的艺术前景,与殷夜沉暴怒阴鸷的面容、摔门而去的巨响,在她脑中反复交替。委屈和不甘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心脏,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但她不能停下,项目的进度不会因为她的情绪而延缓,这是她和团队的心血,也是她如今唯一能紧紧抓在手里的、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她必须做点什么,才能不被那巨大的无力感和被掌控的窒息感淹没。
就在这时,极远处,专属电梯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融于环境噪音中的“叮”声。
在这极致安静的空间里,这声音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寂静。
江浸月脊背下意识地僵直了一瞬,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这个时间,能无需通报、直接抵达这层楼的人,只有一个。
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在光可鉴人的微水泥地面上响起,由远及近。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带着固有的、令人心悸的节奏和重量。
嗒…嗒…嗒…
那声音像是敲在江浸月的神经上。她没有回头,甚至刻意将目光更紧地锁定在屏幕上,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来人,只是敲击键盘的速度微不可察地慢了一拍。
脚步声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
强大的存在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伴随着那股她已然熟悉的、冷冽的雪松与烟草混合的木质香气,霸道地侵入了她周围的空间,也搅动了她试图维持平静的心湖。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的背影上,带着审视,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白日冲突而残留的复杂情绪。
寂静在空气中蔓延,却比之前独自一人时更加令人窒息,充满了未散的硝烟味和无声的尴尬。
江浸月强迫自己专注于屏幕上的色块与线条,后颈却因为那持续的注视而微微发烫。
终于,他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在空旷的空间里激起淡淡的回响,语气听似平淡,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进度如何?”
他没有提白天的事,没有道歉,甚至没有一句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仿佛他深夜莅临,真的只是为了视察工作进度。
江浸月敲完最后一个快捷键,才缓缓转过身。她没有站起来,只是仰头看向他,清澈的杏眼里努力维持着职业化的平静,却掩不住那一丝疲惫和疏离:“殷总。请放心,不会影响主项目下周的节点审核。”
她的声音有些微哑,刻意回避了任何可能引发争端的私人话题,将交流严格限定在工作范畴。
殷夜沉就站在几步开外。他似乎刚从某个正式场合离开,穿着剪裁完美的深黑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露出小片冷白的皮肤和线条凌厉的锁骨,为他平日的冷硬增添了一抹罕见的随性,却也显得更加难以捉摸。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的脸,在她微红的眼眶和刻意维持的镇定上停留了一瞬,眸色深沉如夜,看不出具体情绪。随即,他的视线落回她亮着的数个屏幕上,那上面是极其繁复精细的概念图。
“嗯。”他极淡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没有离开,反而向前走了几步,更靠近她的工作区,目光看似专注地浏览着屏幕上的内容。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他身上那股强烈的气息更加清晰地笼罩了她。江浸月几乎能感觉到他西装面料带来的细微气流和他身体的温度。这距离过于暧昧,超越了正常的工作交流范畴,让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指尖微微蜷缩。
白日里他暴怒的指控、冰冷的命令言犹在耳,此刻他却又以这种不容拒绝的姿态侵入她的空间,这种矛盾让她感到无措和一丝荒谬的委屈。
殷夜沉似乎并未察觉她的不适,或者说,他并不在意。他的目光从屏幕移开,落在她桌面上摊开的灵感草图本上,忽然伸手,修长的手指指向其中一处细节。
“这里的结构,受力点考虑不足。”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却精准地点出了一个她之前略有迟疑的技术问题。
江浸月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大脑迅速投入专业思考:“这里用了虚拟悬浮技术做视觉补偿,实际模型会用内部骨架支撑……”
“内部骨架的节点也会承受额外扭矩,影响整体动态流畅性。”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展现出的工程力学知识精准得令人惊讶,完全不像一个纯粹的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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