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月见邸」内,一间极度简素、近乎寡淡的茶室。
仅有素色榻榻米、一矮几、一壶一碗、一盆枯山水微景。纸门紧闭,隔绝外界一切声息,时间仿佛凝滞。空气中只有清冷到极致的线香,一丝丝,若有若无,却无端让人心头发紧。
江浸月跪坐在冰冷的榻榻米上,背脊挺得笔直,试图维持最后一丝尊严。她被带到这里已经几个小时,从东京直接被押送回京都,殷夜沉只留下一句“在这里静思己过,想明白谁才是你的主宰。”,便再无踪影。动漫展上那短暂的、属于自我的高光时刻,此刻遥远得如同前世的幻梦,被这茶室死寂的冰冷彻底击碎。
茶室采用了特殊的隔音设计,绝对的寂静如同实质般压迫着耳膜。最初还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那是展台后被他粗暴惩罚、一路无言带来的恐惧余波——但很快,这种内在的噪音反而加剧了焦虑。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展馆外隐约的喧嚣,以及顾辰风那真诚赞赏的话语,但立刻就被这吞噬一切的静默拍散,只剩下令人心慌的真空。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规律的摩擦声从纸门外隐约传来。是周屿?还是其他看守?无法判断。这细微的、非自然的声音在绝对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挑动着紧绷的神经,让人不由自主地去捕捉、去猜测,消耗着心神。她不禁想起被他拽离时,周围可能投来的惊诧目光,屈辱感再次漫上心头。
偶尔,远处似乎传来一声乌鸦的啼叫,或者极轻的木屐踏过石阶的声音,但转瞬即逝,更像是一种听觉上的错觉,折磨着人的期待感。仿佛在提醒她,外面有一个正常的世界,而她被囚禁于此,原因仅仅是……她获得了不该属于她的注视与赞赏。
茶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极小的纸灯笼散发着微弱、无法温暖人心的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轮廓。大部分区域沉浸在阴影中,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笔法凌厉的墨字——“慑”。那墨色仿佛要滴落下来,狰狞而充满压迫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所处的境地,宣示着殷夜沉那不容置疑的权威。这比展台后那充满侵略性的身体压迫更令人窒息,它是一种精神上的烙印。
她被命令只能看着这个字,或者面前的枯山水——几块冷硬的石头,一片用耙子划出冰冷纹路的白砂,象征着冻结的波涛和永恒的孤寂。极度单调、缺乏生命力的视觉信息,很快便引发心理上的疲乏与窒息感。这与动漫展上那流动的、充满生命挣扎力量的《虚宇生花》画面形成了残酷的对比。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否定她试图表达的一切,将她引以为傲的、能够引起共鸣的创作,贬低为需要“静思”的过错。
初秋的京都已有凉意,茶室更是阴冷。她只穿着单薄的素色和服(可能是被换上的),冰冷的寒意从榻榻米透过薄薄的衣料,一点点侵蚀进膝盖、小腿,最终蔓延至全身。这寒冷让她清晰地回忆起他攥住她手腕的灼热温度,以及被他按在墙上时,背后冰冷的触感。冷与热,都与他相关,都由他操控。
长时间的跪坐导致血液循环不畅,腿部从麻木到刺痛,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如同针扎,却又不敢大幅度改变姿势,以免被判定为“不静”。这种生理上的禁锢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的囚徒身份,比直接的绑缚更折磨人意志。
就在江浸月感到寒冷和僵硬达到一个临界点,意识几乎要被那片死寂和那个“慑”字吞噬时,纸门被无声地拉开一道缝隙。
殷夜沉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他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那里,形成一个高大的剪影,挡住了外面可能存在的一丝天光。他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抹茶,浓郁的茶香瞬间强势地侵入这片冰冷的空间,勾起了人类最原始的对温暖和能量的渴望。她的胃部因饥饿和寒冷微微痉挛,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缕热气吸引。
他并不看她,只是慢条斯理地、极其优雅地自己啜饮了一口。吞咽时,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可闻,像是一种刻意的展示。
“冷吗?”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比责骂更令人心惊,“这间茶室,曾让许多不听话的人‘冷静’下来。”他的话语意有所指,将她在动漫展上展现的锋芒定义为“不听话”。
他没有给她茶,也没有离开。只是就那样站着,让她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茶,闻着那诱人的香气,感受着他带来的短暂“变化”与更深的绝望。给予希望,又瞬间掐灭,是最高明的折磨。他让她清晰地认识到,连最基本的温暖与慰藉,都需要他的首肯。
片刻后,他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冷淡:“看来还需要更久的时间。”纸门再次无声合上,带走那一点温暖的气息和声音,将她重新抛回更深的死寂与冰冷之中。这一出一进,一热一冷,形成强烈的感官与心理反差,让之前的折磨仿佛只是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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