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沐浴在午后的日光中,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微尘,混合着松节油、咖啡以及纸张油墨的特有气息。墙上贴满了色彩斑斓的原画与分镜草图,工作台上则略显凌乱地散落着数位板、各色画笔和几个见底的咖啡杯,处处透着一股创意工作者特有的、忙碌而随意的生机。
江浸月正微微俯身,指尖点着沈砚电脑屏幕上的一处分镜,专注地低声讲解着某个转场的情绪衔接要点。她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T恤和洗得有些发软的蓝色牛仔裤,长发随意地用一根铅笔挽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落,黏在微微汗湿的颈侧。她的侧脸线条柔和而认真,鼻尖一侧还蹭着一小块不起眼的黑色颜料渍,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昨晚观看《尘光》所带来的震撼仍在心中隐隐回荡。顾辰风那纯粹而坚韧的创作姿态,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层层涟漪。她不禁想到殷夜沉那冰冷而苛刻的掌控,与顾辰风自由独立的创作状态形成鲜明对比。然而,她迅速挥开这丝杂念,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画稿——她必须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坚持下去,哪怕这意味着戴着镣铐起舞。
工作室里原本流动着一种舒缓的嘈杂——键盘敲击声、笔尖划过数位板的沙沙声、偶尔压低声音的讨论。然而,这种惯常的节奏,被楼下突然传来的一声沉稳而极具分量的关门声骤然切断。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荡开了无形的涟漪。
靠窗的一个年轻画师下意识地探头望去,随即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头,脸色微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几乎气声道:......他来了。那辆车......
空气仿佛骤然被抽紧,凝固了。
江浸月指导的动作顿住,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她几乎是立刻直起身,胸腔里那颗心不受控制地加速撞击着肋骨。但她迅速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瞬间涌起的悸动与莫名的不安强行压回心底最深处。她抬手,看似随意地将那几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却几不可察地擦过那点颜料渍,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整洁专业一些。
她迈步走向门口,脚步力求沉稳。透过玻璃门,她看到周屿率先从副驾驶座下来,面无表情,动作利落地打开了后座车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尘不染的纯黑牛津鞋,踩在工作室楼下略显陈旧的水泥地上,接着是剪裁无比精良、线条冷硬的炭灰色高定西裤。殷夜沉弯腰迈出车厢,午后的阳光在他轮廓深邃的脸上投下冷硬的阴影,令他狭长的凤眸显得愈发幽深难测。他微微抬眼,扫了一眼门上那块并不起眼的星火燎原工作室招牌,目光淡漠,看不出丝毫情绪。
然而,仅仅是这随意的一瞥,却让工作室里透过窗户偷看的几个员工瞬间感到脊背窜起一股凉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江浸月压下最后一丝波澜,拉开了工作室的门,迎了出去。她强迫自己扬起一个得体而冷静的职业化微笑,尽管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肌肉有些发僵。
殷总,欢迎莅临指导。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她自己预想的要平稳。
殷夜沉的目光却仿佛没有焦点,先是越过了她,慢条斯理地扫视了一眼整个工作室的内部环境——那略显逼仄的空间、满墙的画稿、散乱的工作台。他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探照灯,所过之处,空气都变得稀薄而沉重。最后,那目光才缓缓地、极具分量地,落回到了她身上。
那审视从她微微泛红的耳垂开始,滑过她白皙却绷紧的脖颈,最终,牢牢定格在她那双强作镇定、清澈见底的杏眼上。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颔首,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便径自越过她,步入了工作室。
一股强大的、冰冷的压迫感随着他的进入而瞬间弥漫开来,如同寒潮过境。原本还有细微声响的工作室彻底陷入了死寂,落针可闻。所有员工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目光或直视屏幕或低垂,不敢与他对视。
殷夜沉步履从容,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轻响,每一步,都仿佛精准地踩在人的心跳节拍上。他随意地看着墙上贴着的画稿,修长的手指偶尔抬起,点在某一处细节上,提出的问题简短却一针见血,直指核心。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让被问到的员工冷汗涔涔,只能喏喏应声。
江浸月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努力维持着工作室主人的姿态,适时地为他介绍项目进度和团队成员,声音尽量保持平稳。然而,她全身的感官却高度警觉,总能敏锐地捕捉到他目光的落点——有时是墙上的画,有时......是她不经意间攥紧的手指,或是她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
一股无形的张力在无声中悄然累积,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
他最终停在了她的主工作台前。台面上正铺着一张她还未完成的男主角色设定图——那是一个眼神不羁、嘴角噙着一丝邪气笑容的角色,充满了原始的野性和攻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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