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会骑牛算啥本事?要做真正的英雄,得有真家伙!”
姬永海盘腿坐在晒谷场边那块古旧的石碌碡上,手里攥着一把豁了口的小刀,正专心致志地削着一根青竹。
竹片在他灵巧的手指间渐渐变成水滴般的细片,边缘被削得薄如蝉翼,泛着幽幽的寒光,在夕阳的余晖下宛如一块晶莹的冰碴子。
他又找来一根长木棍,将那削好的竹片牢牢绑在顶端,然后从兜里掏出那圈红布条,小心翼翼地系在木棍顶端——一杆“红缨枪”便这样成了!红布条在微风中轻轻飘扬,宛如一抹跳跃的火焰,点亮了他少年纯真的梦想。
自那天起,每到傍晚,晒谷场就变成了他的演武场。
只见他“噼啪”一声,用自制的竹刀劈在草垛上,碎草屑在金色的余晖中飞扬,宛如撒落了一把闪烁的碎金。
“呼——”姬永海挥舞着红缨枪,横扫过地面,扬起一阵尘土,迷了伙伴们的眼睛。
他揉揉眼睛,笑着喊:“永海哥,慢点儿!土都进我眼里了,看不清路了,要是摔了,得费不少药膏呢!”
姬忠年蹲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手指习惯性地戳着地面,像是在数着蚂蚁的脚步:
“那边有块大石头,摔一跤得疼三天,三天不能去窝鸟,亏不亏?”
田慧法也跟着比划着,可胳膊刚抬起来,见姬永海皱着眉头看他,赶紧缩回手,嘿嘿笑着说:
“我这姿势不对,永海,你再来一遍,我好好学学!”
庞四十常被拉来当“假敌人”,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儿挨“刺”。
竹枪戳在背上,隔着单薄的布衣也觉得生疼,他抿着嘴不吭声,豆大的汗珠顺着黝黑的脸庞往下滴,砸在地上,瞬间就被晒干了。
等姬永海喊“缴枪不杀”时,他才低声应了一句,声音低得像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石子。
初夏的脚步轻轻踩过泥泞的土地,南山河的水悄然上涨。
那水不再像开春时那般清浅,变得暗绿、浓稠得像还没熬透的绿豆糊,在河道里缓缓流淌。
水面漂浮着烂草叶和白色泡泡,散发着河底淤泥和水草混杂的腥味——那股腥气钻入鼻孔,像一条泥鳅在鼻腔里拱动,痒得让人忍不住打喷嚏。
姬永海坐不住了。电影里那些泅水渡江的场景总在他脑海中浮现,那些水中的战士像鱼儿一样,胳膊一划就能游出好远,水面只留下一道白花花的水痕。
他脱掉那件打满补丁的褂子,**着那瘦骨嶙峋的小身板,向浅滩里钻去。
起初在水边扑腾,浑浊的河水呛得他咳嗽不止,小脸憋得通红,像被谁掐住了脖子似的。
但没过几天,细胳膊细腿竟在水中渐渐找到章法,两条腿蹬得水花四溅,像只刚学会游泳的小青蛙,歪歪扭扭地游出了丈把远。
“今天咱们要游到对岸去!”
姬永海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胸口,像撒了一串碎珠子。
他的眼睛亮得像星辰,扫过岸上那三个伙伴,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姬忠年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手指紧张地戳着河面:
“不中!绝对不中!
永海,你忘了?上礼拜二柱家的黑狗,就在这儿扑腾了几下,就没影了!
等到在下游三里地的老柳树湾捞到尸体时,肚子鼓得像个破面鼓,里面全是水!”
他声音发颤,仿佛那黑狗的影子就在眼前晃动。
“要是换个人,得灌多少水啊?亏死了!”
田慧法也点头附和,眼睛死死盯着那绿得发黑的河水,声音抖得像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底下全是水草,像鬼爪子似的,缠上脚就完了!
我堂哥去年就在这儿被水草缠住,幸亏有大人路过,拿镰刀割了半天,水草才松开——
那水草韧得像麻绳,割的时候‘咯吱’响得吓人!”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腿,仿佛怕那水草已经缠上来了。
庞四十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步,伸出那粗糙的小手,死死拽住姬永海湿漉漉的衣角。
手心里全是冷汗,凉丝丝的,拽得紧紧的,指节都泛白——那眼神里的焦急,仿佛在说:“别去,太危险了!”
姬永海用力甩开他的手,嘴角扬起一抹倔强的笑容,带着少年特有的坚韧:
“哼!你们不敢,就眼睁睁看着!
我一定要试试!”说完,他迅速扒掉那条破旧的裤子,露出晒得黝黑、肋骨轮廓分明的小身板,宛如一条准备潜入深海的银鱼。
深吸一口气,他一头扎进那浓稠的绿水中。
刚开始还算顺利。
他用胳膊划水,腿蹬得像青蛙一样,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耳边“哗哗”作响,仿佛有人在为他加油。
心中暗想:只要劈开这片绿色的幕布,游到对岸那片芦苇丛里,定能找到“李向阳”的队伍,那个“英雄少年”正等着他呢。
可是,游到河心时,水流突然变了脸色。仿佛河床下藏着无数只手,在水中乱搅,猛然一股劲儿往南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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