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废弃的老陶瓷厂区。
时间已近黎明,暴雨停歇后的空气带着刺骨的湿冷和浓重的泥土腥气。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窑炉如同沉默的巨兽蹲伏在黑暗中,残破的厂房骨架在稀薄的天光下投下狰狞扭曲的阴影。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的灰尘、潮湿的霉味,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属于机械的、冰冷的金属锈蚀气息。
几道强力手电光束如同利剑,刺破仓库深处的浓稠黑暗。光束所及之处,漂浮的尘埃像被惊扰的微型星群,在凝固的时光里无声翻滚。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带着令人心悸的回音。
肖时宇、林汐妍、陆昭,还有几名穿着便衣、眼神锐利的刑警,正一寸寸地搜索着这片巨大的、如同迷宫般的废弃仓库。这里是陆昭根据红泥脚印和零件散落方向锁定的重点区域。
“这里。”陆昭低沉的声音响起,光束定格在一处角落。地面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和几处凌乱交叠的脚印,旁边散落着几个空了的压缩饼干包装袋、矿泉水瓶,还有一小堆熄灭不久、尚有微温的篝火余烬。角落的破木箱上,扔着几团沾满红泥的、揉皱的擦拭布。
“待过,时间不长。”陆昭用脚尖碾了碾旁边一块干结的红泥块,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很匆忙。”
肖时宇蹲下身,戴着取证手套的手指捻起一点余烬,又仔细查看了那些脚印,眼神冰冷锐利,如同扫描仪。
他的情绪被强行压制在沉静的表象之下,那只缠着白色纱布的手一直紧握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线索……指向这里,却又似乎戛然而止。
林汐妍跟在他身后,手电光仔细扫过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地面、墙壁。光束掠过一堆废弃的陶瓷模具时,她的靴尖无意中踢到了一个半埋在灰尘里的硬物。
“当啷——!”
一声突兀而清脆的金属滚动声骤然响起,在死寂空旷的仓库里撞出层层叠叠、空洞瘆人的回响,惊得所有人都瞬间绷紧了神经,手电光齐刷刷扫向声源。
是一个锈迹斑斑、只有半截的金属齿轮,从灰尘里滚了出来,停在林汐妍脚边。它很小,边缘磨损严重,沾满了油污和红褐色的泥土。
陆昭走过来,弯腰捡起那半截齿轮,对着手电光看了看,眉头紧锁。“老式仪表上的,没什么价值。”他随手扔回地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看来只是个临时的落脚点,中转站。人早就转移了。”
他环视着这片巨大、阴冷、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空间,像是在评估一只狡猾猎物留下的、用以迷惑追踪者的空巢。
“他根本不住这儿。”陆昭下了结论,语气笃定,带着战场上判断敌踪的冷硬,“红泥指向这里,但气味太新,停留痕迹太刻意。他在故布疑阵,或者……”
他顿了顿,眼神更冷,“这里只是他行动前的一个准备点。”
希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仓库里的空气仿佛变得更加沉重、冰冷。
肖时宇缓缓站起身,下颌线绷得死紧,眼底那片沉静的钨钢仿佛又蒙上了一层冰冷的寒霜。时间在无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父母的生命线上划下更深的刻痕。
就在这时——
林汐妍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她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维持着低头看脚下齿轮的姿势,一动不动。手电光柱停留在那半截锈蚀的齿轮上,但她的瞳孔却失去了焦距,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金属,看到了更遥远的画面。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惊飞的鸟群,瞬间在她脑海里炸开。
画面是几天前,市立医院VIP病房。午后温暖的阳光,消毒水的气味,还有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周小棠。她当时在削苹果,周小棠靠在床头,神情带着后怕和迷茫,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周凛最近……很奇怪。总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一些泛黄的旧图纸发呆……我叫他好几声才回神……有一次我送咖啡进去,瞥到一眼,好像是……老铁路的什么设计图?上面全是红笔画的叉……他当时眼神好吓人……”
泛黄的旧图纸……老铁路设计图……红笔画的叉……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几颗散落的珠子,被此刻脚下这沾着红泥的、锈蚀的铁路仪表齿轮猛地串联了起来!
铁路……图纸……红笔画的叉……否决……
一个被忽略的、尘封的地点,如同被闪电照亮,瞬间清晰地浮现在林汐妍的脑海!
“文化馆!”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般脱口而出!林汐妍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震惊和骤然贯通的思路而睁得极大,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激起回响,
“是铁路文化馆旧址!他一定在那里!”
“什么?”肖时宇和陆昭同时转头看向她,眼神锐利如电。
“小棠说的!周凛最近一直在看一些老铁路的设计图纸,上面有红笔画的叉!那肯定是他当年被伯父否决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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