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计 第168章 继续探查

蓉妃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已然是对“慕承瑾”下达了命令。

继而又像是才想起旁边还有两个人似的，目光扫过萧珩和裴昱：“承熙皇子和昱儿若无事，也一同来吧，人多也热闹些。”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慕知柔心中叫苦不迭！蓉妃这分明是看出了什么，故意试探！

可对方是常年圣宠的贵妃，以她茶博侯的身份，根本没有正当理由能够拒绝贵妃的“请教”，尤其是在对方如此“客气”的邀请下。

拒绝，就是失礼，更可能加重对方的疑心。

裴昱闻言，却是大喜过望！正愁没机会继续探查，母妃此举简直是天助我也！

他立刻接口，笑容灿烂：“母妃宫中好茶，儿臣自然是要去叨扰一杯的！慕侯爷，还请千万赏光！”他热切地看向慕知柔，几乎要替她答应下来。

萧珩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蓉妃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此去翊坤宫，凶险难料。

他本欲开口代为推拒，但蓉妃那“热情”的邀请和裴昱的助攻，已将“慕承瑾”架了起来，毫无转圜余地。他若强行阻拦，反而显得可疑。

而蓉妃根本不等“慕承瑾”正式回应，已然抱着仍在喵喵叫的圆圆，理所当然地转过身，仪态万方地朝着翊坤宫的方向迤逦行去，仿佛早已笃定他们一定会跟上。

裴昱笑容满面，做了个“请”的手势，目光灼灼地盯着慕知柔。

萧珩深吸一口气，走到慕知柔身侧，用极低的声音快速道：“随机应变，一切有我。”

慕知柔以惯有的温润如玉又清冷疏离的姿态微微颔首，低声道：“是，微臣遵命。”声音平静舒朗。

三人就这么各怀鬼胎地沉默跟在那位怀抱御猫、背影高傲的宠妃身后，向着那座不知藏着何等风波的翊坤宫，一步步走去。

廊道深深，午后阳光散散洒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张逐渐收拢的网。

翊坤宫的飞檐翘角已在望，如同巨兽张开的沉默大口。

萧珩几不可查的放缓了一拍步调，目光与身后如同影子般沉默跟随的诚虎极快地交汇了一瞬。

修长有力的手指背于身后，做了一个极细微的手势——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捻，随即自然垂下。

诚虎眼神一凛，瞬间会意。身形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向后滑入廊柱的阴影之中，旋即转身，脚步轻捷如飞，迅速消失在通往十王殿方向的宫道尽头。

翊坤宫正殿。

比之紫宸殿的庄严肃穆，翊坤宫更多了几分绮丽奢靡。

鎏金瑞兽香炉里吐出袅袅甜香，并非龙涎的沉郁，而是某种带着异域风情的暖甜花果调，与殿内随处可见的锦绣华毯、琉璃屏风相得益彰，却也隐隐透出主人性情的骄奢与莫测。

蓉妃仪态万方地在上首铺着软金垫的紫檀木鸾椅上坐了，依旧将那只不安分的肥橘猫圆圆抱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它背脊的毛，试图让它安静下来。

只是圆圆那双祖母绿宝石般的大眼睛，仍时不时地瞟向垂手立在殿中的“慕承瑾”，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尾巴尖焦躁地小幅度甩动。

萧珩与裴昱分坐两侧，宫娥悄无声息地奉上点心鲜果。

气氛看似闲适，实则暗流涌动。

“慕卿不必拘礼，”蓉妃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慕承瑾”身上流转。

从束得一丝不苟的发冠，到过于清秀的眉眼，再到那身合体却更显其身姿清癯的侯爵常服。

“早就听闻慕卿于茶道一途，博通百家，精妙绝伦。今日恰巧，本宫宫里新得了些各地进贡的茶样，品类杂了些，正愁无人品鉴解说。不知慕卿可愿为本宫解惑？”

她话音落下，便有四位宫女鱼贯而出，每人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鎏金葵口盘，盘中分别放着五款干茶：

红茶乌润显毫，绿茶翠绿披霜，岩茶条索紧结乌褐，普洱饼形周正，白茶叶背白毫如银。琳琅满目，香气各异。

慕知柔心知这是蓉妃的试探，愈发打叠起十二分精神。

她躬身行礼，姿态从容不迫：“娘娘垂询，臣自当尽力。”声音保持着恰到好处的低沉与恭谨。

蓉妃颔首轻笑，看似随意地指着一盘盘茶，询问其产地、特性、工艺要点、冲泡诀窍乃至典故传说。

慕知柔凝神静气，将自己苦心钻研所得娓娓道来，引经据典，深入浅出，言辞清晰，姿态优雅。

无论是红茶的发酵程度与甜香来源，绿茶的杀青方式与保鲜要诀，岩茶的做青与焙火奥秘，普洱的陈化年份辨别，还是白茶的萎凋与毫香成因，她皆能对答如流，甚至常有精妙独到的见解。

她专注于茶道时，身上自然流露出一股专注而自信的气度，暂时掩盖了那份女扮男装的违和感，倒真像一位醉心于此道的翩翩公子：

“茶性俭，不宜广，广则其味黯澹。

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拣乳泉，石池慢流者上，其瀑涌湍漱勿食之。

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 。已上，水老，不可食也……”

萧珩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既为她的博学与急智感到骄傲，又为她如履薄冰的处境而揪心。

他能明显感觉到，蓉妃那双妩媚的丹凤眼，始终未曾真正离开过“慕承瑾”，那目光中的审视与探究越来越浓，已然化为实质。

裴昱则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注意力更多停留在“慕承瑾”那张过于俊秀的脸上和那双清澈的眼睛上，越看越觉得与自己心心念念的那抹倩丽身影重合，心中的疑团越滚越大。

终于，蓉妃似乎满意了，又或者觉得这般泛泛的问询试探不出什么。

她轻轻拍了拍手，让宫女将茶样撤下：

“这些寻常茶品，不过是茶博侯高超茶艺的冰山一角吧？今儿个，慕卿定要对本宫……毫无保留……才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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