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延禧宫的窗棂上笼着一层淡金余晖,廊下的宫灯尚未点起,殿内只借着天光映得棋盘上黑白子分明。惢心撩着帘子进来时,裙裾扫过青砖的声响在静里格外清晰,她垂手立在紫檀木棋案旁,声音压得低缓:“主儿,”见甄嬛指尖正悬着一枚白棋,又转向对面的海兰屈膝行了半礼,才续道,“永和宫那边,方才又打发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甄嬛的棋子在棋盘上空顿了顿,落子的声响轻得像一声叹息,她抬眼看向海兰,眉梢微挑:“又请太医?可问过是何缘由?”指尖摩挲着温润的棋子,心里已转过几重念头——如今她奉旨协理六宫,永和宫与延禧宫同属东六宫,玫常在怀着龙裔,那边的动静本就该多留意些。
海兰捏着黑子的手一顿,轻声道:“姐姐,前几日我还听宫人说玫常在晨起时脸色差,原以为是孕期倦怠,可这接二连三请太医,倒不像是寻常反应了。”她抬眼望向甄嬛,眼底带着几分疑惑,“从前府里也有怀过身孕的女子,虽也说火力旺,可也没到要日日请太医的地步,这玫常在的火气,未免也太盛了些。”
“你也觉得不对?”甄嬛抬眸看她,目光里藏着几分深意,指尖仍在棋子上轻轻打转。殿外传来几声虫鸣,衬得室内愈发安静,她心里已隐隐有了答案——玫常在得宠又怀了身孕,宫里盯着她的人可不少,看来是有人不想让这个孩子平安降生。
海兰见她神色凝重,便轻声问道:“姐姐可有打算?若是需要帮忙,妹妹这边也能搭把手。”
甄嬛缓缓落下手中的棋子,目光落在棋盘上错综复杂的局势里,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疏离:“不必。这玫常在本就与我们无甚交情,她得宠后在宫里得罪的人也不少,这事咱们没必要掺和。”她抬眼看向海兰,眼神里带着几分提醒,“咱们只需守好自己的延禧宫,别被这事缠上,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海兰闻言点点头,指尖落下一枚黑子,轻声应道:“姐姐说得是,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宫里的是非本就多,少沾一点是一点。”
几日后的清晨,延禧宫刚洒过晨露,阶前的兰草带着湿漉漉的水汽。阿箬捧着一个描金小漆盒进来,脚步比往日更轻了些,她走到甄嬛面前,将漆盒轻轻放在梳妆台上,低声道:“主儿,您看这个。”
甄嬛正对着铜镜梳理长发,闻言侧过身,目光落在漆盒上。她抬手打开盒子,里面铺着一层素色锦缎,锦缎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纸包,纸包里是暗红色的粉末,颗粒细腻,在晨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她用指甲挑了一点粉末,凑近鼻尖闻了闻,只觉得气味极淡,几乎嗅不出来什么,便蹙眉问道:“这是什么?”
“回主儿,这是朱砂。”阿箬垂着头,声音压得更低,“是贵妃娘娘交给奴婢的。”
“高曦月?”甄嬛的指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高曦月素来与自己不对付,她给阿箬朱砂是打算做什么?她抬眼看向阿箬,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她还说了什么?让你把这朱砂拿来,是要做什么?”
阿箬依旧垂着眼,一字一句地回道:“贵妃娘娘说,让奴婢把这朱砂放在主儿的妆台屉子里,别的就没多说了。”
“就这样?”甄嬛又问了一遍,心里愈发觉得蹊跷——将朱砂藏进妆台的屉子里,这里面怕是有什么圈套。她将纸包重新包好,放回漆盒里,抬眼看向阿箬,语气里带着几分温和,“既然是贵妃的吩咐,那你就照做。对了,你也有段时间没在本宫身边近身伺候了,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本宫吧,也好熟悉熟悉宫里的规矩。”
阿箬闻言,心里一阵狂喜,可脸上却依旧平静,只是屈膝行了一礼,声音里带着几分克制的恭敬:“谢主儿恩典,奴婢一定好好伺候主儿。”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读书学习,心里一直盼着能有机会接近皇上,如今时机终于到了,可她知道,现在不是表露情绪的时候,宫里的人都盯着呢,若是太过张扬,反倒会惹来麻烦。
甄嬛看着她沉稳的模样,心里暗暗点头——阿箬比从前成熟多了,知道隐藏自己的情绪,这倒是个好兆头。她轻声嘱咐道:“你在宫里见了其他人,还和以前一样就好,不必刻意讨好,也别惹是生非。尤其是见到皇上的时候,记得收敛好情绪,别让皇上看出什么破绽。”
“是,奴婢多谢主儿提点。”阿箬的声音依旧平静,可放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攥紧了——能得到主儿的信任,还能有机会见到皇上,这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第二日午后,江与彬奉旨来给甄嬛请平安脉。延禧宫的偏殿里,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来,落在桌案上的青瓷药碗旁。甄嬛让惢心将那包朱砂取来,递给江与彬,语气平淡地说:“江太医,你看看这个是什么东西。”
江与彬接过纸包,先打开看了看里面的粉末,又凑近鼻尖闻了闻,随后将纸包递还给惢心,躬身回道:“回娴妃娘娘,这是朱砂。”他顿了顿,又详细解释道,“朱砂味甘,性微寒,常用于心悸易惊、失眠多梦,或是小儿惊风、疮疡肿毒等症。只是此物有毒,既不宜大量服用,也不宜久服,尤其是孕妇,是万万禁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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