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雪连下了三日,琉璃瓦上积着厚厚的白,连宫道旁的松柏都裹着雪絮,风一吹,雪沫子簌簌往下落,沾在人衣领上,凉得人一哆嗦。自大雪后,皇后富察琅嬅便以天寒路滑为由,将每日请安改成了初一十五,今日恰是十五,长春宫的偏殿里,炭盆烧得正旺,暖烟绕着梁上的雕花打转,却驱不散殿内几分微妙的滞涩。
甄嬛与海兰并肩坐在西侧,指尖漫不经心地拨着暖炉边的银霜炭,目光掠过殿内——高曦月端坐在东侧首座,银钗上的东珠映着暖光,脸色却冷得像殿外的雪;金玉妍坐在她身侧,手里捏着一方绣海棠的帕子,嘴角噙着浅笑,眼神却在殿门口打转;纯嫔苏绿筠则捧着茶盏,时不时瞟一眼门口,显然也在等那迟迟未到的人。
“这白答应倒是架子大,让皇后娘娘和咱们这么多人等她。”高曦月终于按捺不住,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茶汤溅出几滴,落在描金托盘上,“不过是个南府乐女出身,得了几日恩宠,就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她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宫人轻细的通报:“白答应到——”
门帘被掀开,一股寒气裹着淡淡的脂粉香飘进来,白蕊姬身着一身粉红旗装,衣料是江南新贡的暖缎,在暖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领口袖口还绣着几枝浅粉梅花,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间带着几分刻意的娇俏。她款步走入,发髻上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走动时步摇上的珠串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与殿内众人素雅的衣饰比起来,格外惹眼。
金玉妍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似褒实贬的意味:“白妹妹这身衣服可真别致,瞧这料子,怕是今年江南新贡的暖缎吧?听说这料子金贵得很,一匹就够寻常人家过半年了,妹妹能穿上,可见皇上有多疼你。”
白蕊姬抬手抚了抚发髻上的步摇,眼神里满是得意,语气却故作谦逊:“金贵人好眼力,这确实是皇上前几日赏我的。”
“倒不是我眼力好,”金玉妍笑了笑,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故意提高了声音,“只是妹妹穿得这样单薄,却瞧着丝毫不冷,除了江南新贡的暖缎,也没别的料子有这本事了。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好东西,皇上除了赏妹妹,还赏了咱们后宫里其他姐妹没有?”
她这话一出,殿内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白蕊姬身上,有探究,有嫉妒,也有冷眼旁观。白蕊姬却浑不在意,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炫耀:“皇上赏我的东西,我自然是欢喜的。至于皇上有没有赏旁人,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皇上的心意,不是我能揣测的。”说罢,她也不管众人的神色,径直走到最末尾的空位坐下,姿态随意得仿佛这长春宫是她的永和宫。
甄嬛坐在一旁,指尖捏着帕子的力道微微一紧——这白蕊姬,真是愚蠢得可笑。不过是得了几日恩宠,就敢在皇后宫中如此嚣张,连基本的收敛都不懂。想当年先帝的后宫,便是夏冬春那般张扬,也懂得在皇后和华妃面前藏几分锋芒;余莺儿虽出身低微,却也知道借“逆风如解意”的诗句装装文雅。如今这白蕊姬,倒好,一身华服就敢目中无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殿内的气氛正微妙,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满殿嫔妃瞬间起身,敛衽行礼,齐声道:“臣妾等恭请皇后娘娘圣安。”富察琅嬅身着明黄绣金凤的朝服,由莲心扶着从内殿走出,发髻上的累丝嵌宝凤簪衬得她面色愈发端庄,她在主位上坐下,抬手示意众人:“都起来吧,看你们方才的样子,倒像是在说什么热闹事,不妨说给本宫听听。”
高曦月一听,立刻起身,语气带着几分义正词严:“皇后娘娘,您素来教导咱们后宫要厉行节俭,不可铺张浪费。可今日白答应却穿着江南新贡的暖缎入宫请安,那料子金贵非凡,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咱们后宫嫔妃奢靡度日,辜负了娘娘您的教导?”
琅嬅的目光落在白蕊姬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却没有立刻开口。白蕊姬见状,非但没有丝毫慌张,反而起身屈膝,语气带着几分天真无邪的反问:“皇后娘娘,嫔妾知道您素来节俭,可这衣服是皇上赏的,皇上说喜欢嫔妾穿得鲜亮些。您说,嫔妾是该听皇上的,还是该听您的呢?”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高曦月气得脸色发白,手指紧紧攥着袖口;金玉妍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笑意;纯嫔则有些不安地看着皇后,生怕起了争执。琅嬅的眼底闪过一丝怒意,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又恢复了温和的神色,缓缓开口:“后宫姐妹,自然是以皇上的心意为主。皇上既赏了白答应,那便是皇上的恩宠,旁人不该多置喙。”
她话锋一转,看向高曦月,语气带着几分敲打:“曦月,咱们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本该和睦相处。宫里少些风言风语,皇上才能安心处理朝政。咱们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皇上,为了这大清的安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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