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盖一行人正沿着水泊边缘寻找渡船,前往梁山。
心下焦惶,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沼中疾行,鞋袜尽湿。
忽然间,侧方芦苇荡中水声哗啦,冲出数条快艇,截断了众人去路!
“不好!”
刘唐怒吼一声,操起朴刀上前将晁盖死死护在身后。
而舟群却向两侧散开,让出水道,从中缓缓驶出一艘更大的艨艟战船。
但见船首,并排立着三条虎背熊腰的汉子。
虽衣衫朴素,但那股久经风浪的彪悍气息扑面而来。
正是梁山泊水军头领,阮氏三雄。
晁盖等人心下一沉,以为对方是来清算旧账,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谁知那为首的阮小二抱拳朗声,声音洪亮穿透水雾。
“晁天王!切莫误会!我等奉我家哥哥将令,特来迎接诸位好汉上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面孔,继续道:“哥哥有句话带给天王,昔日天王身为东溪保正,防范梁山乃职责所在,何错之有?无须介怀!”
此言一出,晁盖怔怔站在原地,耳边如同春雷炸响。
回想起自己那点不甘,对比王伦此刻这般光风霁月的胸襟,显得何等卑琐不堪。
良久,他才重重一叹,心悦诚服。
“枉我晁盖自诩好汉!王头领这般豪杰我不去结交,反而处处与之为敌,真是…真是自陷于小人之境,羞煞我也!”
晁盖望着眼前三条顶天立地的汉子,想起吴用的所作所为,心中愧意更浓。
当下上前几步,对着阮氏三兄弟,竟是推金山倒玉柱般深深一揖到底。
“往日都是晁盖昏聩无能,对不住三位好汉!罪责在我,晁盖愿一力承担!万望勿要怪罪吴学究,他也是…也是为了我!”
这一揖,情深义重,让原本冷着脸的阮小二也为之动容。
旁边的阮小七却仍是意难平,梗着脖子道:“天王!你让我怎能不怪?当日吴用惊吓我老娘,又用刀抵着寨主哥哥后心时,他可曾念过半分江湖道义?我不是不恨!只是…”
他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股混不吝的执拗:“比起恨那等小人,我阮小七更敬爱我家哥哥!哥哥说要仁义待人,要接你们上山,我兄弟便来接!天王,你是个磊落汉子,我阮小七敬你!但有些事,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抹平的!”
“小七!”
阮小五一把拉住激动的弟弟,转向晁盖,拱手道:“天王莫怪小七鲁直。我家哥哥常以宽厚待人,从不念旧恶。过往恩怨,哥哥既说不计较,我等兄弟便不再提。今日我三人主动请缨前来,就是要做个表率!不能让天下愿意投效的好汉,因我等私怨而寒心,望而却步!”
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坦荡赤诚。
晁盖一行听在耳中,无不心潮澎湃,动容不已。
刘唐重重哼了一声,虽依旧板着脸,但那紧握刀柄的手却松了几分,眼中戾气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服气。
公孙胜手持拂尘,指尖微颤,心中震撼难言。
他游历天下,见过的英雄豪杰不知凡几,却从未见过这般主臣相得的景象!
这梁山王伦,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这时,阮小二环视一圈,忽然奇道:“咦?晁天王,说了半天正主,怎不见那吴用?”
晁盖这才惊觉,方才只顾与三阮对答,竟未发现吴用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身影!
他心中大急,便要转身去寻。
公孙胜却伸手稳稳拦住,神色复杂,喟然一声长叹。
“天王且慢,吴学究是自己要走,莫要再寻了。他自愧于心,无颜面对阮家兄弟,更恐因他一人之故,令天王与诸位兄弟难堪。”
晁盖顿足,痛心疾首:“我从未怪过他啊!纵有千般不是,他也是一心为我!”
三阮面面相觑。
半晌,阮小七撇了撇嘴,意外道:“哼,这般看来,这厮倒也算还有点担当。”
……
与此同时,一条荒僻湿滑的小径上。
吴用独自一人踉跄而行,青衫沾染露水泥尘,尽显狼狈落寞。
此情此景,与当初在石碣村被刘备点破算计后仓皇逃离时,何其相似。
正心神激荡间,前方一道人影悄然转出,负手而立,仿佛已等候多时。
素白长衫,气度沉静雍容,不是刘备,又是谁?
吴用悚然一惊,脚步顿住。
随即,他脸上掠过一丝惨然,闭上双眼,引颈就戮。
“王头领是来亲自送我这无用之人最后一程么?也好…动手吧。”
谁知刘备却哑然失笑,语气平和:“学究误会了。某确实是来送,却也真只是来送送。”
这回轮到吴用诧异了,他猛地睁眼看向刘备,试图从那平静的面容上找出丝毫伪饰。
沉默半晌,他才涩声问道:“王头领…不留我?”
刘备微笑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吴学究,扪心自问,你真想留下吗?”
这一问直指本心,吴用浑身一震,嘴唇翕动,竟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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