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影山上盘桓一夜,翌日清晨,刘备与鲁智深继续北行。
吕方和郭盛率众喽啰直送出十里之外,方才依依惜别,约定待刘备沧州事毕,便焚寨相随。
两人又行了数日,这日午后烈日炎炎,忽见前方绿柳浓荫深处,隐隐显出一座气象恢宏的庄院。
但见垂杨拂水,绿柳成行,一片好大的湖泊波光粼粼,映衬着亭台楼阁。
庄院飞檐斗拱,朱漆大门,门前石狮威武,端的是豪门望族的气派。
不用问,此地便是名满天下的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府邸了。
庄院前绿柳荫下,正坐着四五个粗蠢庄客,摇着蒲扇,倚着树根乘凉。
见刘备和鲁智深二人虽是行路打扮,却面带风霜,几人互相挤眉弄眼,嗤笑声隐隐传来。
“瞧见没?又来了两个打秋风的穷酸。”
“啧啧,这模样也不捯饬捯饬,比前几日那几个还寒碜。”
“也就是咱家大官人心善,换做别处,早乱棍打出去了!”
鲁智深听得真切,浓眉一拧,铜铃般的眼睛就要瞪起,钵盂大的拳头已然攥紧。
刘备却神色自若,轻轻按住他的手臂,微微摇头:“兄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何必与这些人一般见识,平白失了身份。”
鲁智深这才冷哼一声强压下火气,二人来到庄门前方才站定。
里面闻声转出一个小厮,斜眼打量了刘备两人一番,见其穿着普通,眼中便带了几分惯有的怠慢,拖长了声调道:“二位,有何贵干啊?”
刘备抱拳,语气平和:“劳烦通禀柴大官人,故人山东王伦,特来拜访。”
那小厮闻言,脸上毫无波澜,显然是故人之类的说辞听得多了。
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稍等。”
说罢转身进去,不多时,竟托出一个木盘出来,盘上摆着一盘切好的熟肉,一盘大饼,还有一壶温酒。
身后又跟出一人,同样托个盘子,上面放着一斗白米,米上赫然摆着十贯铜钱。
那小厮将盘子往刘备面前一递,语气如同背书般熟练。
“你等没福,大官人今日身体困乏,早已歇下了。念你等远来不易,这十贯钱并些酒食,权当薄礼,请回吧。”
刘备见这小厮连通报都懒得去,直接就用这标准流程打发人,心中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鲁智深在一旁早已按捺不住,先前被刘备劝住已是难得,此刻见这小厮如此狗眼看人低,哪还忍得了!
他猛地探手入怀,摸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雪花大银,啪地一声拍在那小厮的托盘里,将铜钱砸得乱响。
“赏你的!拿去买糖吃!我家贵人福气大得很,今日见不到柴大官人,是你家主人的损失,非是我等没福!”
那小厮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来庄上打秋风的,哪个不是低声下气,何曾有人如此阔绰反赏钱?
又见鲁智深虽然僧不僧俗不俗,但气魄惊人,刘备虽衣着朴素,却气度沉静,绝非寻常人物。
他顿时吓得一哆嗦,脸上倨傲之色尽去,换上一副谄媚笑容。
“哎呦!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贵客!该死该死!两位爷快请进,快请进!容小的再去通禀!”
说着,忙不迭地将刘备和鲁智深让进庄门,自己飞也似地往里跑去。
鲁智深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犹自愤愤不平,低声嘀咕:“什么当世孟尝君,手下怎尽是这等看人下菜碟的势利货色?”
刘备倒是看得开,微笑道:“智深兄弟息怒。柴大官人名头太响,四方来投之人鱼龙混杂,庄客们见得多了,难免生出些骄惰之气。与这般人怄气,不值当。”
两人随着那小厮穿过几重院落,虽是大热天,却见一处廊檐下,围着**个彪形大汉。
人群中央,一个雄健的汉子竟蜷缩在地上,浑身筛糠般发抖,面前还摆着一个燃着炭火的破盆,显然正害着严重的疟疾。
为首一个穿着护院教头服饰的汉子,一脸狞笑,一脚将汉子烤火的破铁锨踢飞,叫嚣道:“武松!你他娘的不是挺能打吗?起来啊!再起来跟你朱爷爷打过啊!”
刘备循声望去,只见那被围在中间的汉子,即便病体支离,缩在角落,依旧能看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尤其是那双眼睛,虽因疾病而黯淡,却依旧能看出眉如刷漆,透着一股倔强。
此刻他双拳紧握,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兀自忍耐着病痛和屈辱。
原来这好汉不是别人,正是因在家乡清河县误以为打死人命,逃亡至此的武松武二郎。
他千辛万苦逃到柴进庄上,日夜牵挂兄长,又背着人命官司,终日借酒消愁,言语间得罪了不少庄客。
这些个庄客欺生,几次三番挑衅,却都被武松凭着一身惊人武艺打得抱头鼠窜。
自此便怀恨在心,合伙排挤他,不断在柴进面前搬弄是非。
柴进虽未驱逐武松,却也渐渐对他疏远冷淡。
武松何等精细之人,如何瞧不出柴进敬而远之的心思,早已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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