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城县新开的勾栏里,近日因一位唱曲的女艺人白秀英而人声鼎沸。
这女子生得颇有几分姿色,唱腔又新,引得不少闲汉日日捧场。
这日,插翅虎雷横巡街完毕,信步闲逛至此。
他生得七尺五六身材,紫棠色面皮,一部扇圈胡须,因膂力过人,能跳过二三丈宽的山涧,故得了这个诨号。
听得里面咿咿呀呀唱得热闹,便掀帘进去,拣了个前排位置坐下。
台上白秀英果然唱得婉转动人,一曲终了,其父白玉乔便托着盘子下来讨赏。
偏生雷横今日出门匆忙,未曾带得银两,只得略显尴尬地摆了摆手。
那白玉乔顿时拉下脸来,阴阳怪气道:“这位官爷坐在这好位置,莫非是来听白食的?瞧您这身板儿,比城隍庙里的泥塑金刚还壮实,怎地荷包却比脸还干净?”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窃笑。
台上的白秀英也柳眉倒竖,指着雷横尖声道:“爹,跟这等穷酸破落户多说什么?没银子也好意思坐前排?还不快滚到后面去,莫污了姑娘我的眼!”
雷横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他性子本就暴躁,此刻一股热血直冲顶门,脸上紫气一闪,怒吼道:“狗杀才!安敢辱我!”
说话间,蒲扇般的大手一挥,只一下便将白玉乔打得踉跄倒退,唇绽齿落,满口喷血。
“爹!”
白秀英尖叫一声,指着雷横厉声道:“好你个雷横!光天化日殴打良民!你等着!我定要你好看!”
这白秀英与郓城县新到任的知县是老相好,关系非同一般。
她在知县面前一番哭诉,添油加醋。
那知县徇私枉法,当即升堂,不由分说将雷横当厅责打。
又取一面二十五斤重枷枷了,押到勾栏前号令示众,受那往来之人围观嘲笑,极尽羞辱。
雷横的老母闻讯,提着饭食颤巍巍赶来,见儿子身戴重枷,被如畜生般锁在闹市,心疼得老泪纵横。
她上前欲给儿子喂饭,白秀英却得理不饶人,跳出来阻拦,指着雷母鼻子辱骂:“老虔婆!养出这等凶恶儿子,还有脸来送饭?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雷母气急,还嘴道:“你这倚门卖俏的贱婢,狗仗人势!”
“老猪狗!敢骂我?!”
白秀英仗着知县宠爱,气焰嚣张,竟一把将年迈的雷母推倒在地!
不等雷母起身,又是上前一步,抡起巴掌,啪啪连扇老人几个耳光!
“娘!”
雷横目眦欲裂!他素来至孝,眼见老母因自己受此奇耻大辱,积压的怒火瞬间冲垮理智!
“我杀了你这贱人!”
但听一声虎啸, 他猛地挣动身躯,那木枷在巨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双臂用尽平生力气,竟硬生生扯得沉重的枷梢,对准白秀英太阳穴猛击!
嘭的一声闷响,如同熟透的西瓜破裂。
白秀英哼都未哼一声,软软瘫倒在地,红白之物从脑侧汩汩流出,当场毙命。
勾栏前死寂片刻,随即大乱。
打死人已是重罪,何况打死的还是知县心尖上的人。
雷横不出意外被问成死罪,上报给了济州府,需押往接受最终审判。
负责押解的,正是他的莫逆之交,回到郓县重任兵马都头的美髯公朱仝。
朱仝身长八尺四五,一部虎须髯长一尺五寸,面如重枣,目若朗星,极重义气。
他深知雷横是为孝杀人,情有可原。
这世道忠良受屈,宵小横行,朱仝心中悲愤。
行至半路僻静处,他毅然停下,屏退左右,便要打开雷横的枷锁。
“兄弟,快走!远走高飞,莫要回头!家中老母,为兄自会照料!”
朱仝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哥哥!不可!”
雷横虎目含泪:“我走了,你如何交代?”
朱仝用力推开他:“休要管我!难道眼睁睁看你赴死不成?走!”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锣响,道旁树林中涌出数十名精壮汉子。
为首一人身着便服,面容精干,正是济州府知府章洪!
朱仝见其竟现身于此,心神剧震,一时忘了反抗,脱口惊呼:“章府尊?!”
就在他愣神刹那,如狼似虎的兵卒已一拥而上,瞬间将两人围住,甚至还将惊惶失措的雷母也一并带来
章洪冷笑连连:“呵呵呵呵!朱都头,好义气啊!”
雷横见老母受缚,目眦尽裂,大吼:“章洪!祸不及家人!要杀要剐冲我雷横来!放了我娘!”
朱仝也将雷横护在身后,抱拳恳求:“府尊明鉴!一切罪责朱仝愿担!求您高抬贵手,放过雷横伯母!”
章洪看着两人,气不打一处来:“吵什么吵!都给本官闭嘴!当初你们俩私放晁盖那伙生辰纲劫匪的旧账,本官还没跟你们算呢!都给老子老实点!”
他一挥手,如狼似虎的兵卒上前,不由分说将两人捆得结结实实。
雷横朱仝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这陈年旧事,章洪如何得知得这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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