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沉在冰冷粘稠的墨汁里,被一股尖锐的剧痛猛地拽出水面。
“咻——啪!”
我倏然睁眼,瞳孔尚未聚焦,一块带着凌厉弧度的碎瓷片,裹挟着刺耳的破空声,擦着我的脸颊飞掠而过!冰冷的锐意刮过皮肤,瞬间带起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几缕被削断的发丝无声飘落。
“贱人!还敢装死?!”
尖利刻薄的女声如同淬了毒的银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震得本就混沌的脑仁嗡嗡作响。我下意识抬手摸向刺痛的脸颊,指尖触及一片湿滑黏腻。低头看去,殷红的血珠正争先恐后地从一道细长的伤口里渗出,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蜿蜒而下,刺目得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强行塞入了大量无法消化的信息碎片,胀痛欲裂。我茫然四顾,试图抓住一丝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的却是完全陌生的古意:雕工繁复的黄花梨木拔步床、半垂的青纱帐幔随风轻晃、样式古朴的梳妆台和圆凳、博古架上摆着我不认识的瓷器……还有眼前这个穿着锦绣罗裙、云鬓高耸、却因满面怒容而扭曲了姣好面容的年轻女子。她手里还攥着另一个半碎的青花茶盏,胸口剧烈起伏,眼神淬毒般钉在我身上。
“素素姑娘!您…您可算醒了!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一个梳着双丫髻、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扑到床边,眼泪像断线的珠子,颤抖着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肩膀,“您要是再不醒,二小姐…二小姐就要把咱们这‘听竹苑’给拆了……”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灼痛,发不出半点声音。浓烈的恐慌攫住了心脏——这不是梦!那股白光!博物馆里那面散发着幽冷气息、刻满诡异纹路的青铜古镜!就在我的指尖触碰镜面、试图解读那从未见过的铭文时,一道刺目欲盲的白光猛地爆发,瞬间吞噬了所有感官……再睁眼,便是这古色古香的牢笼。
混乱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撞着我的意识堤坝。属于“苏素素”的十七年人生画卷强行展开:我是大晟王朝礼部侍郎苏明远的嫡长女,名苏素素。父亲因卷入朝堂党争被贬至这偏远贫瘠的青州任通判,举家随之迁徙。而眼前这位盛气凌人的女子,正是我同父异母的庶妹,苏婉儿。仗着生母柳姨娘是父亲心尖上的人,她自小便将我这个“嫡女”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百般欺凌打压。昨日,便是在她的蓄意推搡下,真正的苏素素撞到了坚硬的桌角,一缕芳魂就此消散,才让我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考古系研究生苏素(二十四岁,论文答辩在即)的魂魄,鸠占鹊巢。
“苏素素!别以为装傻充愣就能蒙混过关!”苏婉儿见我眼神迷茫,更是气焰嚣张,抬脚狠狠踹翻了床边的绣墩,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你偷了我的碧玉簪!那可是母亲留给我的陪嫁!今日若不交出来,我撕烂你这张狐媚子脸!”
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细针在颅内攒刺,我强忍着眩晕和恶心,用尽力气慢慢支起身子,倚靠在冰冷的床柱上。属于原主那份懦弱畏缩的本能还在试图支配身体,但属于“苏素”的冷静和理智强行占据了上风。我抬起沾血的手指,轻轻抹去颊边的血痕,目光平静地迎向苏婉儿喷火的双眼。
“二妹,”我的声音因为虚弱而微哑,却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陌生的清晰和镇定,“说话要有凭据。我若真偷了你的碧玉簪,为何不藏得严实些,反而让你轻易找上门来兴师问罪?再者,这‘听竹苑’里里外外,哪一处角落你没带着人翻过?若那簪子真在我这里,此刻恐怕早已在你手上了吧?” 我顿了顿,看着她因被戳破而略显慌乱的神情,语气更淡,“况且,我昨日被你推撞晕厥,至今才醒,连起身的力气都无,又哪来的本事去‘偷’你的东西?”
苏婉儿被我条理清晰的反问问得一噎,脸上红白交错,羞恼更甚:“你…你休要狡辩!这府里除了你这等眼皮子浅的,还有谁会……”
“二小姐!二小姐!”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一个婆子惊慌失措的呼喊,“快!快!七、七皇子殿下的车驾已到府门口了!老爷急令阖府上下所有女眷,速速到前厅见礼!不得有误啊!”
如同变戏法一般,苏婉儿脸上那刻骨的怨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狂喜和一种近乎贪婪的期待。她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暂且饶过你”,随即飞快地整理了一下鬓发和衣襟,努力挤出最得体的笑容,带着一群同样变脸如翻书的仆妇,像一阵旋风般刮出了听竹苑。
“姑娘!快!快起来!”小丫鬟小桃(原主记忆里她的名字浮现)手忙脚乱地把我扶下床,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半旧的青色交领襦裙,“您昏睡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可这皇子驾临是天大的事!怠慢不得啊!”她一边帮我更衣梳头,一边快速解释,“听说七皇子是奉了圣旨巡视各州,今日刚到咱们青州。老爷虽被贬了官,可还是朝廷命官,按规矩得接待皇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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