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梅骨映锋守北境
寒川关的雪,是比北境最烈的风更懂岁月的。从日头西斜时开始飘洒,起初是零星几点,像上天不慎抖落的碎玉,落在夯土城墙上转瞬即化,只留下一道浅浅的湿痕;待暮色漫过关外的戈壁,雪絮便成团成团涌来,裹着呼啸的风撞在箭楼上,发出“簌簌”的轻响,倒比白日里巡城的甲叶声更显温柔。
萧彻站在总兵府的回廊下,玄色劲装外罩着件素白狐裘,指尖夹着枚刚打磨好的铁箭。箭头是寒铁铸就,经他亲手开刃,在廊下灯笼的光里泛着冷冽的光,却被他指腹的温度焐得没了那般刺骨。他抬眼望向院中的梅林,雪落得密了,枝头那点朱砂红被衬得愈发夺目——这梅林是苏雪三年前亲手种的,彼时寒川关刚熬过一场惨烈的战事,城墙上的血污还没彻底洗去,她便从江南捎来梅苗,说“北境的风太硬,得有些能扛的东西陪着”。
“又在看你的箭?”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暖炉的温度。萧彻回头时,苏雪已走近,身上穿着件月白锦缎棉裙,外披一件银灰貂绒披风,手里端着个描金暖炉,炉上搁着盏刚沏好的雨前龙井。她将暖炉递到他手边,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手背,轻声道:“雪下这么大,关外的巡防都安排妥当了?”
“嗯,让赵虎带三队人轮岗,每半个时辰报次平安。”萧彻接过暖炉,指尖的凉意瞬间被驱散,他看着苏雪鬓边沾着的雪粒,伸手替她拂去,“怎么不在屋里待着?外面风大。”
苏雪笑了笑,目光落在院中的梅林上。雪还在落,梅枝被雪压得微微弯曲,却没一根折断的,枝头的梅花反倒开得更盛,花瓣上积着薄雪,像裹了层冰晶的火。“屋里太闷,出来看看梅。”她顿了顿,转头看向萧彻,眼底映着灯笼的光,“你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刚到寒川关时吗?那时候这院里还是片荒地,你在城墙上守了三天三夜,回来时浑身是雪,连眉毛都冻白了。”
萧彻当然记得。那是他离开京城禁军、主动请缨来寒川关的第一年,北境的蛮族部落联合犯境,三十万铁骑压境,寒川关成了北境唯一的屏障。他带着五千守军死守,城墙上的箭射光了,就用刀砍;刀卷了刃,就用拳头砸;苏雪则在城内组织妇孺熬药、修补甲胄,甚至在蛮族爬上城墙时,拿起他的佩剑斩杀了两个敌兵。那一战,寒川关下埋了三万蛮族兵卒,他的左臂也被蛮族首领的弯刀砍伤,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疤。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萧彻握住苏雪的手,她的手总是暖的,即使在这样的寒冬里,也像揣着团小火。
“方才去给城楼上的弟兄送姜汤,听见两个小兵在说,这寒川关的雪一年比一年大,可日子却一年比一年安稳。”苏雪靠在他肩上,声音轻轻的,“他们说,是因为有你在。”
萧彻失笑,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不是我,是咱们所有人。没有赵虎他们浴血奋战,没有你安抚百姓、筹备粮草,我一个人守不住这关。”
他说的是实话。三年前他初到寒川关时,这里还是座破败的孤城,守军士气低迷,百姓流离失所。是苏雪带着人开垦荒地、种植粮谷,又从江南引来织户,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是她在守军想家时,组织家书传递,让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能收到平安信;也是她在他因战事失利而自责时,陪在他身边,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人在,寒川关就在”。
正说着,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碰撞的脆响。萧彻瞬间绷紧了神经,手下意识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寒川关的夜向来宁静,这般急促的脚步声,定是出了变故。
“将军!”
赵虎的声音隔着风雪传来,带着几分急切。萧彻抬眼望去,只见赵虎穿着一身厚重的铠甲,肩上落满了雪,快步从回廊尽头跑来,单膝跪地:“将军,关外三十里处发现不明踪迹的骑兵,约莫有五百人,正朝着寒川关的方向移动!”
萧彻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寒川关与北境蛮族部落已休战两年,去年还签订了互不侵犯的盟约,此刻突然出现不明骑兵,绝非好事。他松开苏雪的手,将暖炉递还给她,沉声道:“备马,传我命令,让一营、二营将士即刻集结,随我出关探查。”
“是!”赵虎起身,正要转身离去,却被苏雪叫住。
“赵校尉,”苏雪走上前,将暖炉里的姜汤倒了一碗,递到赵虎面前,“先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再去传令。关外雪大,将士们集结也需要时间,不差这片刻。”
赵虎愣了愣,随即双手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姜汤滚烫,顺着喉咙滑下去,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他抹了把嘴,朝苏雪抱拳道:“多谢夫人!”
待赵虎离去,萧彻看着苏雪,眼底带着几分担忧:“我走后,你待在府里,不要出去。若有任何变故,让护卫带你从密道去城内的暗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