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昶回到苗家庄的时候太阳还挂在西天上,往日需要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如今半个时辰足矣。永昶骑了一身汗,径直把车子骑到家门口,引得村道上无聊的邻居围过来观看。永昶大大方方插好车子,让他们看够,那份自得溢于言表。
永昶颇为自得,让母亲猜他从敏河到苗家庄用了多久。苗褚氏猜不出,让永昶自己说,永昶咂咂舌,我自己都没想到,比骑马慢不多少,差别只是骑马不要自己费力,但是好处就是不颠屁股。苗褚氏笑说,不光不颠屁股还不吃草呢。永昶吃了一惊,你咋知道?苗褚氏也颇为自傲地说,你以为你娘什么都不懂?我告诉你吧,火车我都坐过。这下子轮到永昶吃惊了,火车你都坐过?什么时候?苗褚氏稍微想了一下说,好几年了,从临城到徐州,看你姨姥去的,那时候你在济南上学呢。
从永昶口中得知,大满娘俩走的水路。舅舅利用码头的关系给找了一艘回程的客船,价钱只是寻常的一半,再加上照顾褚老板的面子,船老大又主动减了一半。褚亚青过意不去,让人抬船上三坛子敏河产的高粱烧好留着路上喝。既然走水路,花驴自然用不上,那艘载客的客船也无法安置,何况一路上所需的草料也没着落,自家的花驴就暂放在了舅舅家,只把所带的东西等下次回来的时候牵回。
听了永昶的话,苗褚氏喜不自禁,连说好,这下子可省你大娘的力气了,不要走路了,这也多亏你大舅,人面头广,否则凭你大娘那个脚板,一天她都受不了,更别说这么远的路了。
永昶有些纳闷,因为之前一直没听过憨柱大娘的娘家的只言片语。小的时候他去敏河姥娘家,一起玩的大满从没提过自己的姥娘家,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走姥娘家的向往。那时候永昶以为憨柱大娘就是憨柱大爷买回来的女人,否则怎么会没有娘家呢。村子里的侉大娘就是,从黄河北逃荒过来,不知怎么落到了人贩子的手里,被赶集卖粮食的长富大爷花了一布袋麦子买回来当了媳妇。长大了,永昶也从别人嘴里听说过憨柱大娘的往事,她是爷爷苗南拳救下的大户人家的女子,说给了憨柱大爷当媳妇。对于这个传言永昶半信半疑,忍不住问爹娘,谁知道爹娘一样的口径,说憨柱大娘的娘家是个大财主,家有良田千亩,只是路子远,小孩小,不便于回去。这个回答当然不能让永昶信服,但是永昶也不是个多事的人,只把那份疑惑压在心里,如今憨柱大娘突然就回了娘家,这让永昶心头的疑惑更加浓厚,不年不节的突然回娘家,怎么着也得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苗褚氏看出儿子的疑惑,知道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就简要把自己知道的有关憨柱女人的故事告诉了永昶,末了叹口气说道,人的命啊,真的不好说,你说你憨柱大娘多好的人,要不是他歪派的爹赌博输光了家产,说不定日子过得比我还好。
憨柱大娘的日子好不好永昶不敢说,但是肯定不会跟憨柱大爷那是肯定的,这是永昶知晓憨柱大娘的身世后得出的结论。若不是憨柱大娘的爹嗜赌如命败光了家产,憨柱大娘定会跟母亲一样,至少不会过目前这样的日子。可是生活就是这样,充满了诡异,冥冥之中似乎又有定数,投河的憨柱大娘偏偏遇到了路过的爷爷苗南拳,并且救了她,顺理成章,嫁给了苗家的长工憨柱。这一切谁又能说清楚,谁又能想到。
感慨一番后,苗褚氏不忘教育永昶,万万不可沾赌,更把她娘家的家规说于了永昶,末了不无骄傲地说,你看看你大舅,你大舅家几个表哥,哪一个也没沾赌,俗语说色是刮骨钢刀,赌是催命的小鬼,你憨柱大娘的娘家爹就是例子,弄得家破人亡。苗褚氏说着,又想起走了三天的大满娘俩,不由地念叨,三天了,不知他们到了哪了,路上安顺不。
永昶安慰母亲道,您老擎好,我估摸着应该到了,你放心,人家船老大说了,敏河到清江浦一路不靠岸,吃的用的都在敏河备足了,再说,船上好几个人怕什么,等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回来,一点不耽误你找她拉呱。
儿子的一番话说得苗褚氏心花怒放。在苗家庄,也只有憨柱的女人能跟自己聊到一起,虽然身份不同,可相处下来,也不分尊卑,倒像是个多年的姊妹,有说不完的话,啦不完的呱,俩人对某些事情的看法也是出奇地一致,甚至品性也差不多少,还有一点,俩人的干净利落在苗家庄有目共睹。别的女人烙完煎饼,脸上抹得黑一块白一块,他俩却不是,烙完煎饼脸上依然白白净净,跟没干过活一样。
你憨柱大娘回这一趟娘家可不容易,三十年啦,三十年,人啊一辈子能有几个三十年啊。
苗褚氏感叹道,脑海里却是憨柱女人年轻时俊美的脸。当初她刚嫁过来时,憨柱的女人刚生过二妮,丰满得像是成熟的蜜桃。当她得知这是长工憨柱的女人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憨柱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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