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起苗南拳,又聊起苗肇庆,大哥褚亚青叹口气,说肇庆这个人哪都不孬,就是脾气有点面,跟苗二叔一点都不像。苗褚氏接口说,他的脾气随我婆婆,你们不知道,永昶奶奶脾气才面呢,一辈子吃斋念佛,连蚂蚁都不伤。褚亚青笑,说这一家人真是的,苗二叔刀口上舔血,苗二婶吃斋念佛,说完,又想起什似的,苗二叔拳脚那么厉害,肇庆会不会?苗褚氏想了想,摇摇头,不会。褚亚青惊讶道,真是怪了,苗二叔咋不教肇庆拳脚呢,我听说还收了徒弟,那个叫什么,李,李苗褚氏接口说,李开山。褚亚青一拍脑门,说看我这记性,对,李开山,去年肇庆事上我还见了呢。
夜,阒寂无声,雪依然在下,飘飘洒洒,笼盖了原野,村子,屋顶。敏河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关门合户。外边大雪纷纷,屋里温暖如春。兄妹几个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夜深了。木炭续了又续,四瓶白酒下了肚,却没有人提议散场。夜深了,却都意犹未尽,那心似乎回到了年幼时兄妹几个在一起的时候。
褚亚青说,反正睡不着,外边又下着雪,干脆再炒几个菜,喝到天明吧。
老五相对年轻些,他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哈,摇摇头,说你们都是夜猫子,我是比不了,我现在就困了。
兄妹几个一起取笑他,气氛重新活跃起来。都知道老五无利不起早,这样点灯熬油彻夜长谈,对于他就好似做了赔本买卖。他已举家搬到临城,若不是小妹回娘家,八抬大轿请他都不会来,耽误他油坊的生意不说,还耽误他睡觉。
褚亚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厨子里拿出一个瓶子,递给苗褚氏,你看看这是什么。
苗褚氏看了一会,摇摇头,说不知道。
褚亚青说你看看是不是蜂蜡
蜂蜡?
苗褚氏突然想起去年春天给公公迁坟,公公棺里的蜂蜡正是这个东西,就问,哪弄的。褚亚青一副居功的表情,我从徐州买的,贵着呢。苗褚氏回想起坊间的传言,说公公棺材里的蜂蜜被人盗了,真实的盗墓贼不是狗蛋,狗蛋只是那个倒霉的拔撅的,至于真正的盗墓贼,谁都猜不透,也有说外路的,但苗褚氏更倾向于本地的,外地人哪能知道公公棺材里的蜂蜡。
褚亚青说这玩意治百病,比大烟还贵。说完,仔细打量着瓶子,又凑到灯亮处看,有那么玄乎么,还治百病。
由蜂蜡起头,众人又说到苗南拳的灵地,最后一致认为,妹妹不该给苗南拳迁坟,不迁坟可能就转运了。老五来了兴致,把他听到的有关灵地的另一个故事说给大家听。兄妹几个听了都不以为然,因为那毕竟是道听途说的,而苗南拳坐的却是真实的灵地,不单棺木没有老朽,人还好好的,跟睡着一样,最最主要的是一棺材的蜂蜡里,树根长成了纱帽翅的形状,那可真是不常见,稀有。
苗褚氏被几个哥哥说的有些后悔,可是她也知道后悔没有什么作用,就自我安慰,反正原样恢复了,等于没迁。至于大哥买的蜂蜡是不是公公棺材里的蜂蜡,她不好证实,只当是别处出产的,也不是没可能。
兄妹几个聊到鸡叫二遍才歇了。天明时雪停了,敏河街上开始热闹起来。早起的商家早已把门口的街道打扫干净,擎等着生意上门。褚亚青没有因为昨夜的长谈耽误了早起,他喝了一杯浓茶就出了院子。院子干干净净,一片落叶都没有。大亮弯着腰正打扫门口,看到东家,点了一下头,继续扫他的地。
苗褚氏一觉睡到饭时。嫂子准备好了早点才过来喊她,笑吟吟地问睡得可好,又说,你们兄妹几个真能聊,把我困死了都,你说有什么啦的,翻来覆去还是那些陈年旧谷子的事。苗褚氏笑笑,不慌不忙地穿衣服。嫂子娘家就一个哥,三个姐姐都嫁到临城,几个姊妹家走动得也不勤,至于兄妹间的那种情味更是没有经历过,是以体会不了他们的那种亲情。就问永昶起来么。嫂子说早起了,跟着胜宝他们去逮兔子了,你说这大早上的,饭也不吃,雪弄厚,兔子能弄好逮。苗褚氏说,下雪天兔子没吃食,跑不快。
姑嫂俩正说着,就听外边传来嘻嘻哈哈的声音,原来是胜宝和永昶他们回来了。苗褚氏从窗户看到小哥几个脸冻得通红,胜宝帽子都抹了,头像刚出笼的馒头冒着腾腾的白汽。嫂子忙得跑出去,嘴里大惊小怪地嚷着,别晾汗,快把帽子戴上,我的小少爷来,你看身上造腾得,还小,都定亲了。
一句话听得苗褚氏心思活泛起来,何不也给永昶定门亲事,等到烧完周年再迎娶,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这样一想,寻常的早点就吃得有滋有味了。
吃过早饭,苗褚氏不顾哥嫂的再三挽留,执意回家。倒是永昶似乎有些不乐意,眼神里有恋恋不舍的意味,但还是跟着母亲一起走了。褚亚青嘱咐大亮慢点,平安把他们母子送到即可,早晚无所谓,想住一天也行。大亮喜不自胜,这话真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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