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门的光晕尚未散尽,陈砚的靴底已踩碎满地镜屑。这些菱形碎片在她脚下发出细碎的脆响,每一片都折射出不同的人影 —— 有的是寒江码头扛货的脚夫,他们弓着腰,汗水顺着黝黑的脊梁滚落,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有的是茶馆说书的先生,他手持醒木,眼神炯炯有神,正讲到精彩处,唾沫星子飞溅;还有的是绣坊的姑娘,指尖拈着丝线,专注地在绸缎上勾勒着花鸟,眉眼间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最诡异的是有片镜屑始终粘在她的靴跟,里面映出个模糊的黑袍人影,正随着她的步伐缓缓抬手,指尖悬在她后颈三寸处,仿佛下一秒就要发动致命一击。
星鲸虚影在她周身展开半透明的鳍,金紫色光焰触到镜屑的瞬间突然倒卷。陈砚这才发现,所有镜片的反光都带着细小的倒刺,这些倒刺如同精心打磨过的钢针,闪烁着寒光。当光焰试图穿透时,倒刺便会顺着光流攀爬,在鲸鳞上留下细密的划痕。划痕中渗出淡金色的魂火,在空中凝成小小的星点,如同被打碎的星辰,凄美而短暂。父亲的魂魄在她掌心轻轻震颤,残留的雷核电光正被镜面吸附,在接触镜缘的地方凝成细小的雷珠,雷珠滚动时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是在诉说着不安。
“这里的镜像会复制书魂。” 父亲指向左侧悬浮的镜阵,声音里带着警惕。那些银灰色的镜面以螺旋状排列,如同一个巨大的海螺,每个镜面都在缓慢旋转,反射着周围的一切。镜阵中央,寒江百姓的书魂正被层层镜像包裹 —— 渔民撒网的动作在镜中被无限复制,网眼越来越密,最终凝成不透光的镜茧,渔民在里面徒劳地挣扎,脸上满是惊恐;船工掌舵的身影在镜中不断分裂,每个分身都朝着不同方向用力,船舵在拉扯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就连卖花姑娘递花的手势,都在镜中化作锋利的镜刃,花瓣边缘闪烁着寒光。这些镜像书魂触碰到实体镜面时,便会融入其中,留下淡淡的残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陈砚突然感到后颈一凉,靴跟的镜屑里,黑袍人影的指尖已触到她的肌肤。那触感并非冰凉的镜面,而是带着体温的湿热,像是有只真实的手正按在她的脊椎上。她猛地转身,星鲸虚影甩出长尾,镜屑瞬间迸溅成漫天光点。光点在空中重组,竟凝成与她一模一样的镜像 —— 连发梢沾染的星砂数量都分毫不差,镜像的眼神冰冷而空洞,没有丝毫情感。镜像抬起右手,掌心也浮现出星鲸印,只是印纹的走向完全相反,如同一个倒置的世界。
“镜核映魂者能复制书魂的一切,包括弱点。” 守塔人老首领的书魂从镜阵后飘出,他手中的青铜灯台笼罩着淡金色的光罩。光罩表面布满细密的镜纹,这些纹路如同一个个小小的迷宫,不断扭曲变形。灯芯跳动的火焰在镜中投射出七个影子,每个影子都拿着不同的武器,仿佛在守护着什么。“他们把复制的镜像书魂封在镜核里,让本体书魂永远活在被自己追杀的恐惧中。” 他说话时,一道镜刃突然从背后袭来,光罩及时展开,镜刃撞在上面,碎成无数细小的镜片,如同破碎的梦想。
镜核狱的地面由拼接的镜面组成,每块镜面都在微微呼吸,仿佛有生命一般。踩上去时,镜下会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岩缝中渗出银灰色的镜液,这些镜液如同融化的水银,在地面汇聚成细小的溪流,溪流中倒映着扭曲的天空。陈砚扶着岩壁起身时,掌心的星鲸印突然发烫 —— 这是与镜核产生共鸣的征兆。她低头看向脚下,发现镜面的拼接纹路竟与寒江古镜的镜纹完全吻合,这些纹路在镜液的映衬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秘密。
“看那些旋转的镜柱,里面藏着被封印的镜像书魂。” 父亲指向中央的镜台,那里悬浮着七根银灰色的镜柱,如同七位沉默的守护者。镜柱表面流动着淡金色的光纹,这些光纹如同一条条小小的蛇,不断游走。每根镜柱里都能看到挣扎的身影 —— 铁匠的镜像正用铁锤砸向本体,铁锤上的火星在镜中凝成镜刃;渔民的镜像正用渔网缠绕本体,渔网的网眼在镜中化作镜刺;船工的镜像正用船桨拍打本体,船桨在镜中变得锋利如刀。这些镜像的动作与本体完全一致,只是方向相反,仿佛在进行一场永无止境的搏斗。
星鲸虚影突然发出警示长吟,声音穿透了镜面的反射,带着一丝不安。陈砚抬头看见,十二面银镜突然从镜阵升起,在空中组成巨大的镜轮。镜轮如同一个巨大的万花筒,不断旋转,反射出无数个陈砚的身影。镜轮表面浮现出人脸轮廓 —— 时而变成挥锤的铁匠,他的镜像正用同样的力道砸向自己;时而化作撒网的渔民,他的镜像正用同样的姿势缠绕自己;时而又变作掌舵的船工,他的镜像正用同样的力量拉扯自己。为首的银镜裂开缝隙,露出镜核映魂者半张由镜面组成的脸:左眼是不断旋转的镜轮,里面倒映着无数个挣扎的身影;右眼嵌着菱形镜晶,镜晶中封存着痛苦扭曲的书魂;说话时,镜液从喉间的镜核涌出,带着无数个重叠的回音:“织网人说,交出星鲸印,就让你看看自己的镜像如何撕碎你的书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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