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瞳孔深处,那源自阿时的时茧纹路正不受控制地灼烧着,丝丝缕缕、蕴含着时空碎屑的暗金色血液,如同活物般蜿蜒爬过吴境的脸颊,最终沉重地滴落在冰冷古老的祭坛地面。每一滴落下,都发出“嗤啦”的腐蚀轻响,腾起一小片迷蒙的时空尘埃,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星辰湮灭的混合气味。
“你撑不到下一个日落了,吴境。”站在古朴铜镜阵中央的镜族长老乌素,声音如同被风化的岩石般粗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枯瘦的手指正缓慢而稳定地拂过身前一面悬浮的、边缘铭刻着晦涩空间符文的银色古镜,“血脉在沸腾,权柄在哀鸣。观测拖着你滑向非人的深渊,遗忘才是你此刻唯一的生路。剥离它,或者…被它彻底吞噬,成为下一个游荡在维度间隙的空壳。”
吴境沉默地站在祭坛核心。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体内两股狂暴力量的撕扯——左臂那由纯粹时砂构成的臂甲冰冷沉重,流淌着守护与“存在”的秩序;而右眼中寄宿的观测之力却炽热狂躁,带着洞悉一切、漠视一切的冰冷全知。它们如同两条咆哮的孽龙在他经络骨髓中冲撞、绞杀。乌素长老的话没有夸大,他能清晰感知到属于“吴境”的情感、属于“人”的温度,正被右眼那贪婪的观测漩涡一点点吸走、碾碎。苏婉清的面容在记忆深处又黯淡了一分,像一幅泡在水里的旧画。
“开始吧。”吴境的声音嘶哑,带着决堤前的平静。
嗡——!
乌素长老枯指猛地一按镜缘!悬浮的古镜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银辉,如同沉睡了千万年的星辰骤然苏醒。祭坛上,数百面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古老铜镜应和着主镜的嗡鸣,齐齐共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银色光轨在虚空中凭空生成、急速蔓延,精准地缠绕上吴境的身躯,仿佛无数来自不同时空的冰冷锁链,将他牢牢禁锢在祭坛核心的阵眼。
“固魂!锁念!筑镜界之牢!”乌素长老的吟唱化作实质的音波符文,狠狠烙印在虚空光轨之上。
刹那,吴境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无数面镜子同时映照、切割。剧烈的拉扯感传来,仿佛灵魂都被生生撕开。右眼深处,观测的力量本能地暴怒、反抗!暗金色的时之血如同喷泉般汹涌而出,试图污染、侵蚀那些束缚的光轨。具象化的全知视野碎片狂暴地炸开——黑市走私者扭曲的重生轨迹、时渊禁区撕裂的第四维度坐标、甚至苏婉清面容消失前那最后的微笑…无数时空碎片在他身周疯狂飞舞、切割,撞击着银色镜轨,发出刺耳的尖啸和能量湮灭的火花。祭坛空间剧烈震荡,如同风暴中的孤舟。
乌素长老须发戟张,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双手结印,变化如穿花蝴蝶,厉喝道:“镜渊沉浮,万相归一!现尔本源!”
所有铜镜的光芒骤然汇聚,化作一道粗壮无匹的银色光柱,狠狠贯入吴境脚下的核心阵眼!
轰隆!
吴境身体剧震,感觉灵魂被这道光柱彻底贯通。意识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穿过无尽的镜面回廊。最终,“他”被猛地投射到一面巨大无比、仿佛隔绝天地的古朴青铜巨镜之前!
镜中映照出的,并非此刻满身血污、左臂时砂流转的他。
那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恐怖存在!三颗狰狞的头颅分别燃烧着冰蓝的观测之火、流淌着暗金的时砂之河、喷吐着混沌扭曲的迷雾;六条粗壮无匹的手臂,或持扭曲的时空长矛,或握碎裂的维度罗盘,或捏着惨嚎的星辰,或结着湮灭的法印。庞大身躯覆盖着蠕动、变化的暗影鳞甲,每一片鳞甲上都烙印着亿万生灵挣扎湮灭的瞬息光影。滔天的毁灭与亘古的漠然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隔着镜面汹涌扑来!这正是观测之力失控后,将他拖向的终极形态——维度终结者!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恐怖镜像中,吴境的目光,却被牢牢钉在那恶魔形体的额心正中!
一块碎片。
一块约莫巴掌大小,布满铜锈,却依旧透出古老、蛮荒、无法言喻气息的碎片。它深深地、如同活物般嵌在那恶魔形体的眉心血肉之中,边缘还流淌着暗金色的粘稠液体。碎片的纹路…吴境的心脏骤然停跳!那蜿蜒曲折、带着某种至高韵律的青铜纹理,赫然与黑市走私者身上的烙印、时渊瘟疫中扭曲的青铜门幻象、以及血门中传出的求救声源烙印——完全一致!
青铜门!它并非外物,竟是这恶魔本源的一部分!或者说,这源于观测权柄的恶魔形态的核心,竟是一块来自那扇神秘青铜门的碎片?!
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毒刺,瞬间扎透了吴境强行维持的理智堤坝。封印观测之力,剥离的难道不仅仅是一种外来力量?这碎片的存在,是否意味着他早已被青铜门的力量寄生、扭曲?抑或观测权柄本身,就源于门后的某种……存在?
“呃啊——!”巨大的惊骇与灵魂撕裂的痛苦同时爆发,吴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左臂的时砂臂甲仿佛感应到宿主灵魂的剧烈震荡,嗡鸣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深蓝色光芒,如同最后的堤坝,死死抵御着右眼观测之力的反扑和那镜中恶魔形象的牵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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