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声在空旷的刑殿回荡,撞在布满古老暗褐色斑驳的墙壁上,又沉沉落下。几日前时间加速刑罚带来的蚀骨剧痛,依旧在吴境的骨髓深处隐隐作祟。他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向前,手腕内侧嵌入血肉的时砂漏,那金色的砂砾流动似乎都比往日滞涩了几分,每一粒砂砾摩擦带来的微痛都在提醒着他所剩不多的时光。
前方的审判官身影如同一尊蚀刻在阴影里的雕塑,声音毫无波澜:“编号‘尘影’,任务:‘深渊回廊’,锈时兽清扫。强制协作对象:编号‘胧月’。”
他话音未落,吴境身侧的空间如水波般漾开涟漪。一道纤细却隐含韧劲的身影无声步出。她穿着一身同样制式的黑色猎装,脸上覆盖着冰冷的银色面具,面具的眼孔之后,目光幽深如古井,掠过吴境时没有丝毫停顿。
唯有她手腕上那同样嵌入血肉的时砂漏,在吴境视线触及的刹那,骤然牵动了他体内的烙印!吴境腕间那金色的砂流猛地一滞,紧接着,竟开始以一种奇异的方式,与那女猎手“胧月”腕上的砂流形成了完美的镜像——他砂漏里的金色砂砾向下流淌的速度加快一丝,胧月砂漏中砂砾的流速便立刻随之加快一分;当胧月砂漏的砂砾似乎受到无形阻碍稍缓,吴境砂漏的流速也必然同步滞涩!两股时间的流动,竟被无形的线死死捆缚在了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共生!
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交流。胧月只是指尖轻点半空,一道扭曲着浑浊锈红色光芒的传送裂隙霍然张开,散发出金属腐朽般的刺鼻腥气。她一步踏了进去,身影被那污浊的光芒吞没大半。吴境别无选择,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紧随其后。
死寂。踏入所谓的“深渊回廊”,只有一片粘稠得化不开的死寂。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脚下踏上去如同踩在某种巨大生物冰冷内脏般滑腻柔软的触感。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混杂着时间腐朽后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吴境能清晰地感知到胧月就在前方几步之遥,她的气息同样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
腕上的时砂漏,成了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有规律的光源和声响来源。两团金色的微光伴随着极其轻微的沙沙声,流淌的频率依旧保持着一丝不差的同步。每一次砂砾落下的微响,都像敲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这诡异的同步,比潜伏在暗处的未知危险更让吴境心神不宁。它像一根无形的绞索,缠绕着彼此未知的命运。
“右前,七百步距。” 胧月的声音突然响起,冷冽如冰刀切割金属。
吴境凝神望去,前方浓重的黑暗中,亮起了两点猩红。那光芒并非炽热,反而带着一种金属冷却后的冰冷死意。紧接着,第二对,第三对猩红目接连亮起,如同黑暗中无声睁开的恶鬼之眼。腥风毫无征兆地扑面袭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扭曲的可怕噪音!
锈时兽!它们的身躯仿佛由无数巨大、生满厚厚红锈的齿轮和扭曲的金属构件强行拼合而成,关节旋转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呻吟。它们无声地猛扑,带着要将闯入者碾碎、锈蚀成渣的毁灭气息!
吴境右腕一震,一柄纯粹由压缩到极致的金色时砂凝成的长剑瞬间成型,剑锋嗡鸣。几乎是同一刹那,胧月手中也闪现出一柄狭长、流淌着相似金色光华的弯刀。没有丝毫言语,两道黑影已如离弦之箭,骤然分开,又极其默契地撞向兽群!
“锵!”吴境的砂剑狠狠斩在一头锈时兽最粗壮的锈蚀齿轮臂上,火星伴随着锈屑迸射。另一头巨兽的锋利金属尾鞭撕裂空气,带着腥风抽向他后心!千钧一发,胧月的弯刀诡异地从斜刺里递出,精准无比地格开了这致命一击。两人身形交错,背脊短暂相抵,随即又旋风般弹开,各自迎向新的目标。
战斗成了时间与锈蚀的疯狂绞杀。砂剑与弯刀的金光在黑暗中急促闪烁,每一次碰撞都爆开刺目的光团。吴境正全力格挡面前巨兽砸下的重锤般的前肢,眼角余光瞥见胧月被一头体型稍小的锈时兽从背后死角扑袭!那怪兽布满锈刺的利爪,狠狠划过胧月持刀的左臂!
“哧啦!”衣帛撕裂的声音清晰刺耳。
然而,预料中的血光并未飞溅!吴境的目光死死钉在胧月被划破的猎装衣袖下露出的手臂肌肤上——仅仅一道浅浅的白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淡去,肌肤恢复如初,仿佛未曾受伤!这绝非寻常猎手应有的恢复速度!
就在吴境心神剧震的瞬间,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危机感炸开!他本能地沉肩侧滚,一道带着浓烈腥锈味的巨大钩爪擦着他的头皮狠狠砸落在他前一瞬站立的位置!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左肩胛处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他躲开了要害,但肩头仍被那尖利的爪尖刮开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让吴境闷哼一声。他眼角余光下意识地扫向胧月刚才被划伤的位置。那里早已毫无痕迹。紧接着,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从自己的伤口处涌现——那不是愈合,更像是一种……同步!他肩头的疼痛感突然变得有些模糊,仿佛胧月手臂那份本该剧烈的伤痛,硬生生被分走了一部分,均匀地摊薄在了两人身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胧月那边传来的虚无痛感,而胧月面具下的眼睛,似乎也极其隐晦地朝他受伤的肩膀瞥了一眼,目光深处同样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两人伤口愈合的速度……竟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肉眼难以察觉的趋同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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