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的鬼火在青铜鼎内摇曳,将判官殿照得影影绰绰。吴境端坐高案之后,指尖拂过堆叠如山的命簿册页。冰冷的触感渗入骨髓,这里记载着亿万生灵的生死荣枯,却独独寻不到他自己的名字——仿佛他从不存在于这方幽冥天地。
“大人,今日最后一批卷宗。”牛头鬼差瓮声瓮气地呈上一册薄簿。
册页入手竟温润如生人肌肤,与其他命簿截然不同。猩红的封皮上没有朱砂撰写的名讳,唯余大片干涸发黑的血渍,深深沁入纸页纹理。吴境心中疑窦丛生,缓缓掀开封皮。空白!密密麻麻本该写满前世今生的纸页,竟是刺眼的、令人心悸的雪白!如同被无形之手彻底抹去了存在的印记。
他目光一凝,食指毫不犹豫地压上那片诡异的空白。指尖触及纸页的刹那,一缕微不可察的刺痛骤然窜入!仿佛有细小的齿轮在皮肤下啮合转动,冰冷而精密。这感觉……竟与青铜门内流转的法则之力隐隐共鸣!吴境猛地抽回手指,目光沉沉扫过森严大殿——飞檐斗拱间垂挂的锁魂链,鬼差腰间悬着的拘魂牌,甚至脚下墨玉地砖的缝隙里,都流动着青铜门特有的、金属质感的法则微光。这阴司,处处透着青铜门的烙印。
他提起朱砂蘸饱的判官笔。笔尖悬停在空白命簿之上,猩红墨汁凝聚欲滴。既然无名无姓,那便自己书写!笔锋带着决绝之气落下——就在朱砂触及纸面的电光石火间!
轰隆!
整座阎罗殿毫无征兆地向下塌陷!地面如活物般翻转倾覆!头顶的森罗宝殿藻井瞬间变成深渊,那些雕琢着十八层地狱惨象的梁柱、燃烧着业火的灯台、堆积如山的卷宗……所有一切都天旋地转,朝着无底黑暗坠落。吴境强行提气,足尖在翻转的石壁上一点,身形如鹞鹰般向上拔起,死死扣住一根尚未完全倾覆的蟠龙柱。
烟尘弥漫中,身下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轰鸣。翻转的地板之下,竟裸露出一片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冰冷黝黑的机械结构!巨大如房屋的齿轮相互咬合,缓缓转动,粗壮的轴承连杆延伸向无尽的黑暗深处,发出沉重而规律的“咔哒”声。幽冥地府的核心,竟是一座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青铜机关!
吴境在幽冥深处的判官殿遭遇诡异空白命簿,
当他试图落笔书写时,整座阎罗殿轰然翻转,
暴露出下方冰冷庞大的机械齿轮核心。
这颠覆认知的发现,
将青铜门的隐秘与幽冥法则强行撕开一道裂口——
他手中的朱砂笔尖,
正滴落一滴更深的血渍。
朱砂笔尖触碰空白命簿的刹那,整个阎罗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支撑殿宇的蟠龙巨柱寸寸龟裂,砖石瓦砾如暴雨般坠落,地面猛地向上拱起、撕裂!
吴境本能地踏空而立,脚下传来震耳欲聋的金属铰链绞动声——翻覆的地面之下,竟非九幽黄泉。
一片冰冷、精密到令人窒息的景象撞入眼帘:层层嵌套旋转的青铜巨轮,由粗及细,相互咬合,密密麻麻覆盖了视线的尽头。
齿轮表面蚀刻着繁复到极致的秘纹,幽绿的微光沿着纹路流淌,每一次沉重的转动,都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声。那搏动,竟与他在古寺枯禅时听到的、来自青铜门基座的鼓声一模一样……
冰冷的死寂取代了翻覆的轰鸣。吴境悬在巨大裂隙之上,瞳孔映着下方无边无际的齿轮之海。幽绿的流光在金属沟壑间奔涌,每一次巨大齿轮的咬合与转动,都引动空间细微的涟漪。那沉重的、如同远古巨兽心跳般的搏动——咚!咚!——每一次响起,都仿佛直接敲打在他的心境核心之上,让稳固的本真即本我境修为竟也泛起一丝滞涩。
“这…就是世界的基石?”他低语,声音在空旷的机械深渊里瞬间被齿轮运转的恒定低鸣吞噬。阴司判官殿,森罗景象,不过是覆盖在这片冰冷造物之上的一层薄薄幕布。那空白的命簿,仿佛是对这机械本质最冰冷的嘲讽。
视线穿透层层咬合的齿轮间隙,他猛地凝住。在无数巨大轮盘交错构成的庞大迷宫深处,一道模糊却异常熟悉的轮廓若隐若现——青铜巨门!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无数高速运转的细小齿轮共同投射出的虚影轮廓,门扉紧闭,表面流转着与心跳同步的幽光。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沿着脊椎窜升。“门在呼吸……”神秘老者的警告犹在耳畔。难道这维系世界运转、冰冷无情的机械律动,就是那扇门的呼吸?生死轮回,莫非也只是这精密巨构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环节?
指尖无意识触及胸前的衣襟,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冰冷坚硬的触感。思绪骤然被拉回古寺那无数个枯坐的黄昏,地底深处传来的、如战鼓般的心跳声,原来并非错觉,而是眼前这庞然巨物脉动的遥远回响。一切的诡异都有了依托——天门的裂瞳,青铜门的呼唤,心魔的低语……它们都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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