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营地的夏初,日子过得像院里那架爬满架的葡萄藤,慢悠悠地缠,甜丝丝地酿。桃林里的青桃崽儿又鼓了一圈,青莹莹的皮上蒙着层细绒毛,风一吹,叶影晃荡得厉害,果子跟着点头晃脑,像是在跟树下忙活的人打招呼。铁路工地的轰鸣声依旧震天响,“哐当哐当”的金属撞击声混着机器的嗡鸣,却不吵人,反倒成了日子的背景音,听着就让人心里踏实,透着一股子蒸蒸日上的劲头。
澜泽最近的作息比钟表还准,天刚蒙蒙亮,东边山头刚泛起一点鱼肚白,他就起身了,揣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子,慢悠悠往铁路工地溜达。到了工地,跟工头唠唠地基打得牢不牢,跟年轻工人扯扯铁轨铺得平不平,问问他们累不累,渴不渴。等太阳爬上山头,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就往回走,顺路在菜畦边薅两把水灵灵的青菜,掐几根顶花带刺的嫩黄瓜,手里拎着,心里美滋滋的。晌午头太阳最毒的时候,他就搬张竹躺椅搁葡萄架下,泡一壶粗茶,茶叶是自家炒的,带着一股子焦香。他眯着眼听蝉鸣,听着听着,就能打个盹儿。苏玥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缝缝补补,要么是澜泽的旧布鞋,要么是小石头的破褂子,偶尔递块冰镇过的西瓜,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连风都透着一股子温柔。
这天澜泽刚从工地回来,手里还攥着两根刚摘的黄瓜,脆生生的,带着晨露的湿气,看着就让人眼馋。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墙根下传来一阵细细的“啾啾”声,像是小奶猫在叫,又比猫叫声更尖细些,带着一股子可怜劲儿。他停下脚步,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声音是从柴垛旁边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弱得像蚊子哼哼。
“老婆子,你听啥动静?”澜泽冲屋里喊了一嗓子,抬脚往柴垛那边走,步子放得轻轻的,生怕吓着了什么。
苏玥正蹲在地上,摘着菜篮子里的豆角,听见喊声,擦了擦手上的泥走出来:“啥动静啊?我咋没听见?”
澜泽已经走到柴垛旁,扒开堆得整整齐齐的柴火棍,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低头一瞧,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柴垛底下的干草窝里,卧着三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麻雀,绒毛还没长齐,光秃秃的肉粉色,看着就嫩得很。它们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是还没完全睁开,张着嫩黄的小嘴,正有气无力地啾啾叫着,声音细得像丝线。旁边还躺着几片摔碎的蛋壳,沾着干草屑。不用问,准是村口老槐树上的麻雀窝被昨夜的大风刮掉了,这仨小家伙命大,没摔死,掉干草堆里捡了条小命。
“哎哟,可怜见的。”苏玥也凑了过来,看见这三只小不点儿,眼圈都红了,“这爹妈得多着急啊,快,赶紧找个纸箱子,给它们弄个窝,别让太阳晒着了。”
澜泽立马转身进屋,翻箱倒柜,找出个装过桃子酱的空纸箱,里三层外三层垫上干净的旧棉絮,棉絮是从旧棉袄上拆下来的,软乎乎的。又铺了层晒得蓬松的柔软干草,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托着小麻雀,把它们捧进纸箱里。小家伙们大概是吓着了,在棉絮里缩成一团,小脑袋还在不停蹭着,像是在找妈妈的温暖,看得人心里发酸。
“这玩意儿娇气得很,不好养活啊。”澜泽蹲在纸箱旁,看着三只小麻雀,皱着眉头说,语气里满是担心,“以前也捡过一回,喂啥都不吃,最后还是没保住,心疼了好几天。”
“那也不能看着它们饿死啊。”苏玥瞪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厨房,没多久端出来一小碟泡软的小米,小米泡得胀胀的,又找了个眼药水瓶,洗得干干净净,灌了点温水,“试试看,说不定能养活呢。咱们多上心点,总比看着它们咽气强。”
老两口蹲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开始了喂麻雀大计。苏玥捏起一粒泡软的小米,小心翼翼地凑到小麻雀嘴边,生怕力气大了伤着它们。小家伙们倒是机灵,闻到香味,立马张开小嘴,嫩黄的喙一张一合,像是在讨食。澜泽在旁边帮忙,用棉签蘸着温水,轻轻点在它们的嘴角,润润它们的喉咙,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稀世珍宝。忙活了大半天,额头上都渗出汗珠了,三只小麻雀总算吃进去了点东西,啾啾声也响亮了些,不再是刚才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小脑袋也能抬起来了,圆溜溜的眼睛瞅着人,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夕阳西下的时候,天边染成了一片金红色,小石头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跑来了,手里还攥着个刚捉的蚂蚱,绿油油的,一进门就喊:“澜泽爷爷!苏玥奶奶!我今天……”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蹲在地上的老两口,还有纸箱里的小麻雀,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哇!小麻雀!好小啊!”
他轻手轻脚地凑过来,蹲在纸箱旁,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吓着小家伙们。他盯着小麻雀看了半天,才小声问:“澜泽爷爷,这是从哪儿捡的呀?它们的妈妈呢?”
“柴垛底下,风把鸟窝吹掉了。”澜泽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以后你每天放学过来,帮忙喂喂它们,咋样?就当是你的小任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