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脉之寰 第3章 遗书与决意

星脉圣所的指挥核心，平日是宇宙智慧与冷静决策的象征。光滑的星能金属墙面流淌着静谧的蓝光，中央的全息星图缓慢旋转，投射出亿万星辰的轨迹。但今夜，这里却像一座被无形寒风侵袭的殿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冰冷的、粘稠的寂静，被匆忙赶来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打破。

莉维娅是第一个抵达的，除了阿斯莫德之外。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仿佛还能触碰到梦中那冰冷的虚无。她甚至没来得及束好头发，几缕暗红色的发丝垂在额前，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也更脆弱。她看到阿斯莫德背对着入口，伫立在巨大的星图前，那向来宽厚挺拔的背影，此刻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到一旁，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紧接着，阿斯特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他罕见地收起了所有玩世不恭的慵懒，脸上没有了惯常的、准备欣赏莉维娅“红温”的戏谑笑容。他的步伐依旧优雅，却带着一种紧绷的审慎。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莉维娅，那双总是盛着星穹浪漫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深切的担忧和一丝未散尽的惊悸。他快步走到她身边，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指。莉维娅微微一颤，没有挣脱。

珊瑚几乎是和布雷克同时冲进来的。人鱼少女的脸上不见了往日的明媚笑容，蔚蓝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像是遭受暴风雨摧残过的海洋。她一进来就扑向莉维娅，紧紧抱住她最好的闺蜜，身体微微发抖。“莉莉…我看到了…好可怕…”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布雷克跟在她身后，这位年轻的泰坦遗裔脸色铁青，紧咬着牙关，巨大的拳头死死攥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像一座沉默的山，牢牢站在珊瑚和莉维娅身后，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仿佛那梦中的威胁随时会从阴影里扑出来。

石磐走了进来，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眉头紧锁，那双经历过近八百年风霜的眼睛里，充满了罕见的凝重和困惑。他对着阿斯莫德微微颔首，然后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扫过每一个年轻队员的脸，将他们惊魂未定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

影歌如同融入阴影本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个角落，尽可能远离人群。他靠着冰冷的墙壁，似乎想从中汲取一丝冷静，但他微微急促的呼吸和略显苍白的脸色，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那噩梦中的焦土景象，对他这个有洁癖又热爱宁静的暗夜精灵来说，无疑是终极的亵渎。

克莱尔是最后一个慢慢踱进来的。她抱着那个略显破旧的亡灵娃娃，小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看不出害怕，只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幽深的空洞。她歪着头，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最后选择了一个离影歌不太远也不近的位置坐下，轻轻晃动着小腿。

卡尔则直接站在数据接口旁，一根神经导管从他的后颈接入控制台。他的表情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淡漠，但控制台上疯狂滚动的数据流和时不时闪烁的红色错误代码（#FF0000），暴露了他内部正进行着何等激烈的、异常的抗争。

阿斯莫德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一一掠过眼前的年轻人们，每一张脸上都残留着噩梦的阴影和他刚刚感受到的那份深切的惊悸。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在过于安静的指挥核心里显得异常沉重。

“你们都感受到了。”阿斯莫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不再是平日里那种温和慈祥的语调，而是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严峻。“那不是偶然。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莉维娅率先开口，声音有些发颤，但她强迫自己说下去：“我…我看到父亲、母亲…珊瑚、布雷克…还有阿斯特…”她每说出一个名字，声音就低沉一分，最后几乎化为气音，“…都死了。在我面前。”她头顶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冒出细微的蒸汽。

“我的家…”珊瑚带着哭腔接话，声音因恐惧和悲伤而断断续续，“深海南庭…明珠般的穹顶破碎了，歌声枯萎了…所有的光辉都被墨黑的虚空吞噬…父亲，母亲…还有莉莉，布雷克…都被拖进了无尽的黑暗深渊…”她说不下去了，把脸埋在莉维娅的肩头，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

布雷克声音粗粝，像是砂纸摩擦：“姐姐们…莉维娅姐姐，珊瑚姐姐…还有我父亲，曾祖父…都没了。我…我没能保护他们。”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墙面向下凹陷了几分，力量的余波让空气都震动了一下。

阿斯特紧紧握着莉维娅的手，接口道，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轻快，变得冰冷：“我目睹莉维娅被吞噬…还有星穹，我的故乡…不再闪耀，变成了一片扭曲腐烂的废墟。”他说出“废墟”这个词时，带着一种深刻的厌恶。

影歌的声音从角落冷冷传来，语调平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银月森林…不复存在。只剩灰烬。死寂。”他闭上眼，仿佛想将那可怖的景象从脑海中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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