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骁对四方来使的强硬回应,如同在已波涛暗涌的湖面上又投下了几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各方,引来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京城“临时朝议堂” 收到楚骁那封谦逊却寸步不让的回奏后,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楚骁拒绝王爵,却死死抓住“靖难”兵权不放,这无异于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他们试图收回权柄的脸上。几位宗室亲王暴跳如雷,叫嚣着要发兵“讨逆”,但很快就被现实浇灭了气焰——京畿防务空虚,粮草短缺,拿什么去讨伐拥兵数万、刚刚焚了敖仓的楚骁?最终,只能不了了之,默许了楚骁继续“总揽靖难军事”的现实,这脆弱的朝廷权威,再次大打折扣。
赵锐 收到楚骁索要十万石粮、三十万弩箭的“盟好”条件时,气得差点掀了桌子。
“楚骁小儿!安敢如此!真当本帅是他的粮仓钱库不成?!”他在河西大营中咆哮。但冷静下来后,却又不得不仔细权衡。与楚骁彻底撕破脸,眼下对他并无好处,反而可能让朝廷或其他势力渔利。更重要的是,楚骁手握庞吉与西州勾结的铁证,这始终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剑。最终,他咬着牙,挤出了五万石粮和十五万支弩箭,派人送往潼关,并附上一封语气亲热却暗藏机锋的回信,大谈“兄弟之谊”、“共体时艰”,实则哭穷抱怨,希望楚骁“适可而止”。这批物资虽打了折扣,但对急需补给的潼关而言,仍是雪中送炭,楚骁照单全收,心中对赵锐的底线和库存也有了更清晰的评估。
西州麴文泰 接到楚骁那句“有胆自来取”的回复,独坐王宫,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称王之后,正需立威,楚骁的强硬态度正好撞在他的刀口上。但玉门关易守难攻,胡彪又是个悍不畏死的猛将,强攻损失太大。他冷哼一声,下令道:“增兵玉门关外,日夜骚扰,疲敝守军!另,派使者去狄人贺鲁那里,就说本王愿与他共分河西之地,邀他一同出兵,看那楚骁还能嚣张到几时!”
狄人贺鲁 被割去耳朵的使者哭喊着逃回王庭,添油加醋地一番控诉。贺鲁闻言暴怒,当场斩杀了几名奴仆泄愤。但他虽残暴,却并非完全无脑。直接南下与楚骁硬碰硬并非上策,倒是麴文泰的提议让他颇为心动。“告诉西州使者,想要本汗出兵,先送一万套铁甲、五千把良弓过来!打下河西,财帛女子归我,地盘可以商量!”他打算先敲西州一笔竹杠,再看情况出手。
四方势力的反应,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地汇集到潼关都督府的察事司。沈燕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她迅速搭建起了一个高效的情报网络,不仅成功截获、破译了大量往来信件,更将细作安插进了京城、河西、西州乃至狄人部落之中。虽然核心机密仍难获取,但各方的大致动向和态度,已能基本掌握。
楚宵根据这些情报,不断调整着策略。他深知,各方暂时的沉默或妥协,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旦时机成熟,或者出现新的变数,大战便会瞬间爆发。
靖难都督府 的运转逐渐步入正轨,但也遇到了诸多难题。最大的问题便是——人才匮乏。军队扩张迅速,但能独当一面的中层将领奇缺;地盘扩大,懂得治理地方、处理政务的文官更是凤毛麟角。虽然有不少人前来投奔,但良莠不齐,忠心难辨。
这一日,王校尉便愁眉苦脸地来找楚宵:“将军,新招募的流民中,混进了不少奸细和兵痞,虽经查处,仍防不胜防。各地县府缺乏得力官员,政令推行缓慢,税赋征收也困难重重。长此以往,恐生内乱啊。”
楚宵沉吟片刻,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传令:其一,由韩冲和李朗负责,设立‘讲武堂’,从军中择优选拔忠勇低阶军官及有功士卒,加以短期操训,考核优异者,擢升军职,充实基层。其二,张贴招贤榜,不论出身,唯才是举。凡通晓政务、律法、算术、匠作者,皆可前来应试,一经录用,量才委任。由你和沈燕共同负责甄别。”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至于那些混进来的魑魅魍魉,让察事司加大清查力度,宁可错抓,不可错放!乱世用重典,非常时期,容不得太多仁慈。”
命令下达,讲武堂和招贤榜迅速落实。军营之中,读书声与喊杀声第一次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各地怀才不遇或寻求机遇的文人、工匠,也开始向潼关汇聚,虽然其中必然仍有别有用心者,但总算打破了人才枯竭的局面。沈燕的察事司则如同一个无声的筛子,在黑暗中不断过滤着杂质,偶尔传来的清洗消息,带着血腥味,却也有效震慑了内部的宵小。
这一日,招贤馆前来了一位特殊的投效者。此人约莫三十岁年纪,青衫洗得发白,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通透,自称名叫徐穆,字文略,来自江南。
负责初步接待的官员见其并无功名,也无显赫家世,便有些怠慢,只随意问了几个寻常问题。徐穆也不气恼,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道:“此乃在下对当今天下大势及将军眼下困局的些许浅见,劳烦呈送将军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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