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顿埃尔塞维尔印刷坊出版的《东方见闻录》,其效果远超范·德·桑德最乐观的预期。它不像一块投入池塘的石子,只激起些许涟漪,而更像是一声惊雷,炸响了欧洲思想界长期以来的平静天空,其回响迅速传遍了每一个宫廷、每一所大学和每一个沙龙。
巴黎,卢浮宫,红衣主教黎塞留的书房。
烛光摇曳,映照着墙上巨大的法兰西地图。法兰西王国的实际统治者,红衣主教黎塞留,正疲惫地揉着眉心。他面前的书桌上,摊开的正是那本皮革封面的《东方见闻录》,旁边还散落着几份关于哈布斯堡王朝军队动向的紧急情报。
他的首席幕僚,精明的约瑟夫神父,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枢机主教的指示。
良久,黎塞留抬起头,深邃的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用手轻轻敲击着《东方见闻录》的封面,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约瑟夫,我们一直以来,是否都过于专注地盯着维也纳和马德里了?”
约瑟夫神父微微躬身:“阁下,哈布斯堡家族是我们最直接、最危险的敌人,这是毋庸置疑的。”
“敌人?”黎塞留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是的,他们是眼前的荆棘,缠绕着法兰西的四肢。但这本书,”他再次用力点了点那本书,“它告诉我们,世界的棋盘,比我们想象的要广阔得多。在遥远的东方,存在着一个……一个完全不同的棋手,其体量和力量,可能远超哈布斯堡和法兰西的总和。”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看看这里的描述,约瑟夫。一个拥有一亿以上人口、高度中央集权的帝国;一套通过考试选拔官员的制度,使得其官僚体系理论上可以向所有才俊开放,而非依靠血缘和爵位;一套完善的法律和税收系统,支撑着庞大的国家机器;还有这些……关于他们‘格物’之学和对某种新动力的探索。这不仅仅是新奇的知识,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文明逻辑。”
他转过身,眼神变得锐利:“路易十三陛下需要知道这一切。我们不能再仅仅满足于在欧洲大陆上与西班牙和奥地利纠缠。这个明朝……它或许暂时不会扬帆来到泰晤士河或塞纳河口,但它存在本身,就已经改变了世界的均势。我们必须开始考虑,这个巨人,在未来,会成为法兰西需要认真对待的潜在盟友,还是一个……我们必须极力避免的、更可怕的对手。立刻让我们的学者,尤其是那些对数学和机械有兴趣的人,仔细研究这本书的技术部分。同时,试探性地联系一下耶稣会,看看他们是否有渠道能与这个帝国建立更直接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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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白厅宫,国王的私室。
国王查理一世比起黎塞留,显得轻松许多。他饶有兴致地翻阅着《东方见闻录》中那些描述明朝瓷器和丝绸工艺的章节,精美的插图和详尽的工艺描述让他啧啧称奇。
“看啊,爱德华,”查理一世对他的财政大臣西敏伯爵说道,“他们制作瓷器的秘密,这种胎质洁白、釉色温润的器物,简直如同魔法。还有他们的丝绸,其光泽和柔韧度,据说远超我们和意大利的产品。这本书里说,他们的工匠能够通过一套复杂的分工,像流水一样批量生产这些精美的物品。”
西敏伯爵的态度则更为谨慎务实:“陛下,这些物品确实精美,也必然能在欧洲卖出天价。但是,这本书也提到了,荷兰人正是因为试图挑战他们的贸易规则,才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并被迫签订了极其屈辱的条约。与这样一个强大的帝国打交道,风险巨大。”
这时,一位对海外事务颇为了解的海军官员插话道:“陛下,伯爵阁下,书中关于他们水师的描述虽然简略,但提到其规模庞大,拥有一种名为‘福船’的巨大战舰,并且在一些港口,似乎还有不同于传统帆桨的动力试验。我们‘海上主权’的信念,在远东那片海域,可能需要重新评估。”
查理一世合上书,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向往与算计的神情:“风险固然存在,但机遇更大。荷兰人失败了,不代表我们英格兰也会失败。他们失去了台湾,或许正是我们的机会。或许,我们不应该再仅仅依靠那些独立冒险家和东印度公司零散的商船。我们应该考虑,像当年派遣使团前往莫斯科公国一样,向这个大明帝国派遣一个正式、高级别的使团。不仅仅是为了做生意,更是为了建立外交关系,了解他们的宫廷,展示我们英格兰的威望。我们需要我们自己的‘范·德·桑德’,但必须是带着国王国书、更能代表王国体面的使者。”
他看向西敏伯爵:“财政上,需要准备一份预算。至于人选……”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廷臣,“需要一位既通晓外交礼仪,又对新兴学问有所了解,并且……胆大心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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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京师紫禁城,文华殿偏殿,皇子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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