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正院,在柳君瑶的悉心打理下,虽不尚奢靡,却处处透着雅致与安宁。而东厢房内,沈先生的教导也愈发显出成效。苏婉如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不仅容貌继承了柳姨娘的温婉,更多了几分书卷浸润出的沉静气度,行事愈发稳妥,隐隐有了大家闺秀的风范,时常能协助母亲处理一些简单的庶务,成为柳君瑶得力的臂助。
府中上下皆看在眼里,暗叹柳夫人不仅自己有福,教出的女儿也如此出众。二夫人李氏心中酸水直冒,却也只能在背地里嘀咕几句,四夫人周氏则愈发沉默,只关起门来教导自己的一双儿女。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了正房。柳君瑶的产期近了。
苏承志这些日子几乎是坐立难安。他已是中年,膝下虽有婉清,婉如、婉星三个出色的女儿,但没有嫡子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如今爱妻有孕,且极有可能是男丁,这让他如何不激动,不紧张?他几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一得空便守在正房外,听着里面的动静,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期盼与焦灼。
产期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后如期而至。
正房内外顿时忙碌起来,训练有素的稳婆、丫鬟们进出有序,热水、帕子、参汤一应俱全。苏承志被拦在外间,只能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柳君瑶压抑的痛吟声,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赵老夫人也派了贴身的妈妈前来坐镇,以示重视。整个将军府,似乎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正房的消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夕阳的余晖将窗棂染成暖金色。就在苏承志几乎要按捺不住冲进去时,一声极其洪亮、中气十足的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钟声,猛地从内间传了出来!
那哭声异常响亮,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瞬间驱散了所有的紧张与阴霾。
苏承志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僵在原地,随即,巨大的狂喜如同海浪般将他淹没!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门边。
门帘被掀开,稳婆抱着一个裹在明黄色襁褓里的婴孩,满脸堆笑地走出来,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气:“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平安诞下一位小公子!母子平安!小公子哭声洪亮,手脚有力,健康得很呐!”
小公子!
母子平安!
苏承志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头顶,眼眶瞬间就湿了。他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襁褓。孩子刚刚清理过,小脸还红扑扑的,却不像一般新生儿那般皱巴,眉眼轮廓依稀可见清秀。他似乎哭累了,此刻正嘟着小嘴,安静地睡着,那有力的哭声仿佛还在苏承志耳边回荡。
这是他的儿子!是他和君瑶盼了多年的嫡子!
“好!好!好!”苏承志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得语无伦次,抱着孩子,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舍不得撒手。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府。
松鹤堂内,老将军苏擎苍正在与幕僚对弈,闻听此讯,执棋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那向来威严冷硬的脸上,竟缓缓露出了一个极为罕见的、舒心的笑容。他放下棋子,对幕僚道:“此子哭声不凡,是个健壮的。我将军府,后继有人了。”
他当即起身,吩咐道:“备礼!老夫要亲自去看看我的孙儿!”
就连一向对三房有些微词的赵老夫人,听闻得的是个健康男丁,母子平安,也轻轻舒了口气,吩咐身边人:“按旧例,再加三成,赏正院。让柳氏好生将养。”
这一夜,将军府灯火通明,喜气洋洋。下人们行走间都带着笑意,赏钱如同流水般撒了下去。正院更是成了府中最热闹、最受人瞩目的地方。
翌日,苏擎苍亲自驾临正院。
他仔细看了看被乳母抱过来的孙儿。小家伙经过一夜,脸色愈发白皙,醒着的时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对上祖父威严的视线,竟也不怕,反而咧开没牙的小嘴,像是在笑。
苏擎苍越看越喜,沉吟片刻,朗声道:“此子生于秋日,天高气爽,哭声洪亮,有金石之音,安邦之意。望其将来能承我苏家志气,光耀门楣,便取名——‘苏安邦吧!”
这个名字,寄托了老将军对这个嫡孙无限的期望与认可!
“苏安邦……好!父亲取得好名字!”苏承志喜不自胜,连忙应下。
柳君瑶靠在床上,听着外间公公为儿子取名,丈夫欣喜的声音,看着身边安睡的幼子,再想到如今已是嫡出身份、前程光明的两个女儿,只觉得半生辛酸,皆在这一刻化为了无尽的甘甜与满足。泪水再次滑落,却是幸福的泪水。
麟儿诞生,名分已定。
三房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苏安邦,又有日渐出色、被视为嫡女培养的苏婉如、苏婉星,主母柳君瑶德行能力备受认可,执掌中馈。其地位,至此已坚如磐石,再也无人可以撼动。将军府的天,彻底变了颜色,属于三房的时代,伴随着苏承琰那声响亮的啼哭,正式拉开了帷幕。而那些曾经的风雨与暗涌,似乎都在这新生儿的勃勃生机面前,悄然退散,只余下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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