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封带着妹妹惊恐与无助的密信,穿越重重阻碍递到手中时,苏婉清眼底瞬间凝结的寒冰,比世子府最冷的冬日还要刺骨——她的父亲,终究还是将女儿当成了可以随意交换的筹码。
得益于苏婉清持续不断的银钱支持和沈先生的悉心教导,西厢房的日子虽仍算不得富贵,却已摆脱了往日的拮据与灰暗。柳姨娘眉宇间的愁绪淡了些,苏婉如和苏婉星两姐妹,更是如同被精心浇灌的花苞,渐渐绽放出属于她们这个年纪应有的光彩。
苏婉如已满十五,身量长开,亭亭玉立。她穿着苏婉清托人送来的、料子虽不张扬却剪裁合体的新衣,行动间自带一股沈先生熏陶出的书卷清气,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与从前那个缩在角落、怯懦卑微的庶女判若两人。
这份变化,落在偶尔归家、难得关注西厢房的苏承志眼中,却成了另一种意味。
苏承志靠着老将军的关系,在兵部谋了个不大不小的闲职,虽无实权,却也混迹官场。他深知自己出身庶子,在家族中并不受重视,想要更进一步,除了倚仗家族,更需要自己经营人脉,寻找靠山。
这一日,他在外书房与自己的心腹幕僚商议公务之余,幕僚提及他的顶头上司,兵部一位年近四十的郎中大人,原配夫人年前病故,正在物色续弦。那位郎中官阶虽不算极高,但手握实权,且背后靠着齐王府的关系,若能攀上,对苏承志的前程大有裨益。
苏承志心中一动,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二女儿苏婉如近来那出挑的容貌和愈发得体的举止。一个庶女,能嫁与五品京官为继室,已是高攀,更何况还能为自己换来官场实惠……这简直是一举两得!
他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全然不顾那郎中年纪足可做婉如的父亲,更不去想填房继室在婆家可能面临的艰难处境。在他心中,女儿的价值,本就在于为家族、为他这个父亲换取利益。
他并未立刻与柳姨娘商议,只私下让幕僚先去探探口风,自己则开始盘算如何说服老夫人和柳姨娘。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苏承志与幕僚在书房的话,被一个在窗外打扫、受过柳姨娘些许恩惠的小丫鬟隐约听了去,虽不真切,但“婉如小姐”、“郎中大人”、“续弦”这几个词,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她耳边。她不敢耽搁,连忙寻机悄悄告诉了柳姨娘身边陈嬷嬷。
消息传到柳姨娘耳中,如同晴天霹雳。她性子虽柔顺,但关乎女儿终身幸福,如何能忍?当场便险些晕厥过去。她哭着想去求苏承志,却被陈嬷嬷死死拦住:“姨娘!此时去求老爷,无异于火上浇油!老爷既已动了心思,岂会因姨娘哭泣而改变?反倒可能提前将事情定下!”
“那……那我的婉如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嫁给一个年近半百的老翁做填房吗?”柳姨娘泣不成声。
“为今之计,唯有赶紧告知大小姐!大小姐如今在王府颇有地位,定有法子!”陈嬷嬷急道。
柳姨娘如梦初醒,连忙让苏婉如亲手写下密信。苏婉如得知父亲竟如此打算,亦是心凉了半截,惊恐之余,更多的是对亲情最后的绝望。她强忍着泪水,笔尖颤抖,却依旧将事情原委清晰道来,字里行间充满了无助与对姐姐的依赖。
“……父亲意欲将妹妹许与兵部李郎中为继室,闻李郎中年近不惑,家中已有嫡出子女数人……妹妹闻之心惊,惶惶不可终日。母亲亦悲痛难抑。妹妹深知身为庶女,婚事不由己,然……然实不愿此生就此断送。盼姐姐垂怜,指点迷津……”
密信通过刘婆子的渠道,以最快的速度,秘密送到了漱玉轩苏婉清的手中。
彼时,苏婉清刚听完云默关于江南线索再次中断的禀报,心情正有些沉郁。展开妹妹的信笺,看到那熟悉的、却带着惊惶颤抖的字迹,以及信中所言之事,她先是愣了一瞬,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冰冷怒意从心底窜起,直冲头顶!
“好……好一个父亲!当真是好算计!”她捏着信纸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唇角勾起一抹讥诮至极的冷笑。
为了自己的前程,就要将年仅十五、如花似玉的妹妹,推给一个年近四十、子女成群的男人做填房?这与前世将她设计送入世子府,有何区别?不,甚至更不堪!至少前世她名义上是去“陪伴”世子妃,而婉如,却是明码标价地被送去换官帽!
亲情?在苏承志眼中,恐怕连他书房里那方砚台都不如!
她绝不允许!绝不让婉如重蹈她前世的覆辙!她的妹妹,值得更好的未来,应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她需要的是有效的反击。
她立刻走到书案前,铺纸研墨。回信必须快,必须稳准妹妹和母亲的心。
“婉如吾妹亲鉴:信已收到,勿惊勿慌。此事姐已知晓,断不会令吾妹受此委屈。父亲所为,实乃利令智昏,罔顾骨肉亲情,吾妹不必为此伤心,更不必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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