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成了生与死之间一道薄如蝉翼的界限。
林薇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木门,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的力道,那声音大得仿佛能穿透门板,被门外那个沉默的存在所捕捉。剧烈的奔跑和极致的恐惧让她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喘息都像是破旧风箱在拉扯,她不得不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用疼痛来抑制那几乎要失控的粗重呼吸。
门外,一片死寂。
没有预期的粗暴砸门,没有厉声的呵斥,甚至没有离开的脚步声。那个追逐她的人,就像一尊融入了黑暗的雕像,无声无息地伫立在门外,用那无形的、冰冷的视线,穿透薄薄的门板,牢牢地钉在她身上。
这种沉默的对峙,比任何直接的冲突都更令人胆寒。它意味着门外的人极其冷静,并且……目的不明。如果是玛莎修女,以她平日严厉的性格,此刻恐怕早已破门而入,厉声质问。如果是日伪的爪牙,更不会如此客气。
那么,会是谁?是那个塞给她“小心修女”纸条的人吗?如果是,他(或她)此刻的行为又意味着什么?是警告?是监视?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确认?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林薇的神经绷紧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最细微的声响——衣料的摩擦,呼吸的微澜,甚至是目光移动时可能带来的空气流动。然而,什么都没有。
被她惊险动作扰乱的储藏室内,空气污浊而冰冷。板铺上,荷花似乎被刚才她闯入的动静惊扰,在睡梦中不安地翻了个身,发出模糊的呓语。这细微的声音让林薇的心几乎跳出喉咙,她生怕这会成为打破门外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能一直这样被动地等待下去。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弄清楚门外到底是谁,以及他(她)的意图。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形成。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将眼睛凑近了门板下方那条狭窄的、透光的缝隙。月光从走廊尽头的高窗渗入,在地面上投下清辉,或许……能让她看到一点端倪。
她调整着角度,屏住呼吸,透过那条缝隙向外窥视。
视野有限,只能看到门外一小片布满灰尘的水泥地面,以及……一双脚。
一双穿着黑色、低跟、样式古朴的女式皮鞋。鞋面上沾着些许泥土,但整体还算干净。不是日本兵的军靴,不是汉奸常穿的锃亮皮鞋,也不是孩子们破烂的布鞋。
是修女的鞋!
果然是她!玛莎修女!还是……另一位轮值的修女?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无论是谁,修女的身份都意味着巨大的麻烦。她们是这里的管理者,拥有绝对的权威。
就在她辨认出鞋子的瞬间,门外那双脚,似乎微微动了一下,调整了站姿。然后,一个压得极低、冰冷得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透过门板的缝隙,清晰地传了进来,如同毒蛇吐信:
“王静……或者,我该叫你别的什么?”
这个声音!是玛莎修女!
她果然知道了!她不仅发现了夜探仓库的人是她,甚至可能……已经怀疑了她的身份!
林薇浑身冰凉,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紧紧咬住下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承认?还是继续伪装?
玛莎修女并没有等待她的回答,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继续用那冰冷的、毫无波澜的语调低语,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林薇的耳膜:
“你不该去那里。有些地方,有些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这是威胁!**裸的威胁!
“我不管你是谁,从哪里来,有什么目的。”玛莎修女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在这里,想要活下去,就忘掉你今晚看到的一切,管好你自己,还有那个孩子。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语意中蕴含的杀机,让林薇不寒而栗。
“天亮之前,把墙洞恢复原状。不要留下任何痕迹。”玛莎修女最后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然后,林薇透过门缝,看到那双黑色的皮鞋缓缓移动,转向,最终,伴随着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在了走廊的黑暗中。
走了?她就这么走了?
林薇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门板,浑身脱力,冷汗早已将内里的衣衫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颤。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令人不安的、带着浓浓警告意味的“宽恕”。
玛莎修女没有揭发她,没有当场抓她去见日伪,甚至……帮她掩盖了痕迹(要求她恢复墙洞)?这完全不符合她平日严厉、刻板、仿佛一切都要循规蹈矩的形象!
为什么?
那个仓库,那个地下室,究竟隐藏着什么,让玛莎修女如此讳莫如深,甚至不惜放过一个明显怀有异心的“闯入者”也要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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