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中午放学后,班长游金彦快步走到正在收拾书包的詹晓阳身边,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压低声音说:“晓阳,好消息!周姨那边,我和汉文周六下午去找她谈过了,她……她答应了!”
詹晓阳正在整理笔记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语气依旧平静:“哦?周姨怎么说的?”
游金彦凑近些,详细说道:“一开始周姨很犹豫,觉得自家的事上不了台面,怕给人添麻烦,也怕……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女儿。我们跟她解释了很久,说是同学们想借母亲节的机会,表达对她的敬意,也是想用她的事迹来激励大家。她沉默了好久,最后才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游晓阳听完,沉默了片刻,心中百感交集。
他能想象到周姨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这其中包含了多少一位母亲复杂的情感——有尊严的坚守,也有为女儿未来可能获得一丝关怀而燃起的微弱希望。
他伸出手,用力拍了拍游金彦的肩膀,比了一个坚定的胜利手势:“班长,辛苦你了!汉文也辛苦了!这事成了大半!”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活动方案和广播稿!”游金彦也充满期待。
“放心,晚自习我就开始弄。”詹晓阳点点头。
整个下午的课程,詹晓阳看似在认真听讲,但思绪偶尔会飘向周末晚上即将到来的那场特别活动。他深知,一个好的方案和一篇打动人心的稿件,是活动成功的关键。
傍晚,在食堂简单吃过晚饭后,詹晓阳早早来到了教室。
他没有立刻下笔,而是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有些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
就在这短暂的静默中,前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至,瞬间将他淹没。
时光仿佛倒流,场景切换到了那个以西湖美景和龙井茶香闻名于世的城市——杭城。
那应该是在他重生前的某一年,具体年份已有些模糊,但那个名叫“邹姨”的女人和她的故事,却像用刻刀凿进他心里一般,清晰得令人窒息。
那时,他还在为生计奔波,销售一款据说有些效果的保健品。
杭城风景如画,但也并非处处是天堂。
邹姨和她丈夫,就是在这片富饶土地上,靠着自己的双手,从一株株茶苗开始,历经近十年的风霜雨雪,硬生生开辟出几百亩郁郁葱葱的茶园,经营起大大小小十几家茶庄的实干家。
他们本该苦尽甘来,享受奋斗的果实。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夺走了邹姨丈夫的生命,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家族内部争夺产业的滔天巨浪。
势单力薄的邹姨,如何抵得过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最终,她和她患有轻微精神障碍的独生女儿,被无情地扫出了她们亲手参与创建的家业,几乎净身出户。
那几年,邹姨唯一的寄托和精神支柱,就是她的女儿。
为了给女儿治病,也为了维持最基本的生活,这个倔强的女人,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
她带着女儿,回到乡下,去熟悉的茶农那里收来最普通的茶青,然后在自己租住的、位于杭城某个嘈杂混乱的城中村的狭小灶披间里,用最传统的方法,一锅一锅地亲手炒制茶叶。
炒好的茶,再由她用扁担挑着,走街串巷,或是在某个允许摆摊的街角,铺开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将茶叶分装在小袋子里,默默地售卖。
所有的辛酸与苦累,她都默默承受了,因为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个需要她终身守护的女儿。她常说:“我倒下了,我女儿怎么办?”
詹晓阳还记得那次去给邹姨送货收款的情形。那是怎样一个“家”啊?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廉价药味和淡淡的茶叶清香。
邹姨递到他手上的货款,厚厚的一沓,却几乎全是皱巴巴的十元、二十元面值的纸币。詹晓阳接过钱时手都有些颤抖。
他知道,这每一张钱币的背后,都是这个女人起早贪黑、日晒雨淋、一次次蹲守叫卖攒下的血汗。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方,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那年的母亲节,或许是出于一种难以言说的同情,或许是被邹姨那种坚韧的母爱所震撼,詹晓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精心为邹姨母女策划了一场小范围的义卖活动。他拿出了自己当时代理的60盒保健品,承诺现场销售所得,分文不取,全部捐赠给邹姨。
他尤其记得活动开始时的两个表演节目。开场是一群志愿者表演的手语《感恩的心》,无声的动作传递着温暖的力量。
接着,是女主持人声情并茂的独唱——《烛光里的妈妈》。当“妈妈,烛光里的妈妈……”的旋律响起,灯光暗下,只有一束追光打在邹姨饱经风霜却异常平静的脸上时,现场许多人的眼眶都湿润了。
邹姨在现场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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