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被两道冲天而起的浓烟撕开了两道巨大的口子。
坂田研究室和日军临时指挥所的方向,火光如同地狱的业火,将黎明前的上海映照得一片猩红,仿佛整座城市都在流血。
钟楼地下室那扇厚重的铁门“哐当”一声被蛮力撞开。
钱虎像一头疯牛般冲了进来,他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了,脸上却是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
“默爷!他娘的!太过瘾了!老子把一整箱炸药全塞进了鬼子指挥所的地下室!那帮狗日的,连人带桌子都飞上了天!”
他嘶吼着,张开双臂想给跟在后面的李默一个熊抱,可伸到一半的手臂,却僵在了半空中。
地下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留守的铁牛、赵大壮,还有那些从前线撤下来的弟兄,全都直挺挺地站着,没人欢呼,没人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从门口走进来的这支队伍身上。
李默、猴子,还有那些同样浑身浴血、眼神空洞的突击组成员。
那不是崇拜,也不是感激。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恐与敬畏的眼神,像是在看一群刚从修罗场里爬回来的活阎王。
这场胜利太过匪夷所思,那两朵在夜空中绽放的死亡之花,彻底颠覆了他们对战争的全部理解。
钱虎的笑声卡在喉咙里,他这才注意到,出去的弟兄,少了两个。
还有三个被抬在担架上,胸口随着呼吸微弱起伏,进气多,出气少。
欢喜的潮水瞬间退去,冰冷的现实重新扼住了心脏。
地下室里,只剩下伤员压抑不住的呻-吟和所有人粗重的喘息,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尘土混合的刺鼻味道。
李默没有理会钱虎,径直走到担架旁,缓缓蹲下身。
他伸手,探了探其中一名伤员的颈动脉。
“伤亡怎么样?”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一个负责包扎的老兵手一抖,头也不敢抬地回话:“张三……李四……没了。王麻子他们仨……能不能挺过去,得看命。”
李默沉默了。
他能用【子弹时间】躲开射向自己的子弹,却无法替弟兄们挡下所有的流弹和爆炸。
战争,总要死人。
“默爷,以后,我钱虎这条命,就是你的!”钱虎走到他身边,狠狠一拳捶在自己胸口,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李--默只是摆了摆手,拖着疲惫到几乎要散架的身体,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靠着墙壁,一屁股坐下。
他从身上摸出那支枪管还微微发烫的98k,还有一块不知从哪儿扯来的布条,开始机械地、一遍遍地擦拭着枪身。
冰冷的钢铁,能让他那因为过度使用【子弹时间】而针扎般刺痛的大脑,稍微安分一些。
地下室里,没人再说话。
幸存的士兵们各自找地方或坐或躺,很快就响起了震天的鼾声。
他们太累了,需要用睡眠来修复残破的身体和精神。
没人敢去打扰那个角落里的身影,他就像一尊沉默的神只,守护着这片废墟之下,来之不易的喘息。
“李……李长官。”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林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小心翼翼地走到李默面前,双手递了过来。
碗沿有些烫,她的指尖被烫得通红。
李默抬起头,看到女孩那张被硝烟熏得有些发黑的小脸,和那双清亮眸子里藏不住的担忧。
他接过那只粗瓷碗,滚烫的温度从掌心传来,让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这是精神力过度消耗的后遗症。
“谢谢。”
他一口气将辛辣的姜汤灌了下去,一股暖流瞬间冲进四肢百骸,驱散了些许深入骨髓的寒意。
林溪没有走,就那么蹲在他旁边,学着他的样子,拿起一颗缴获来的德制重尖弹,用衣角笨拙地擦拭着。
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
“叮铃铃——!叮铃铃——!”
死寂中,那台老旧的野战电话,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刺耳尖锐的咆哮!
这声音,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每个人的神经里!
所有睡着的、假寐的、呻吟的士兵,都在这一瞬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触电般弹了起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骇和紧张!
这铃声,在他们听来,就是催命的符咒!
李默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按住还在震动的电话,抓起了听筒。
“喂。”
他刚说出一个字,一个威严、急促,却又压抑着巨大惊喜的声音,便从听筒里炸响,震得他耳膜生疼。
“我是陈继武!李默!你小子还活着?”
是师长陈继武!
李默下意识地挺直了身体:“报告师长,我是李默!”
“好……好小子……”陈师长的声音听起来沙哑无比,像是吼了一整夜,他喘着粗气,问出的第一句话,却让李默的心头猛地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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