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草色已从盛夏的翠绿转为沉甸的金黄,在午后阳光下闪耀着温暖的光泽,远望如同铺向天边的巨大绒毯
无数小虫在草茎间跳跃鸣叫,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远处,苍蓝的天空高远明净,几缕薄云如同撕扯开的羊毛絮缓缓飘荡
勒尔甘部,一支以牧养骏马闻名的库曼小部落,他们的秋季营地就扎在这片草海深处一片背风的低矮丘陵之下
几十座灰白色的毡房如同巨大的蘑菇散落着,由粗壮橡木桩和厚实毛毡层层叠叠搭成,形制比莱恩想象中更为高大圆润,足以抵御草原上的疾风骤雨
毡房群落外围,是连绵的矮木桩和粗皮绳围成的马栏,里面圈着数百匹健硕的草原马,大多是深浅不一的栗色、骝色,间杂着纯黑或雪青的神骏
马群悠闲地啃食着垛好的干草,长长的鬃毛在风中飘拂,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牲畜气息、晒干的牧草清香以及无处不在的、燃烧牛粪饼后留下的淡淡烟火气
营地中央的空地上
几个皮肤黧黑、穿着厚实皮袄的妇人正用巨大的木杵在石臼里捶打奶皮和凝固的奶酪块,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砰砰声,几个半大的孩子穿着不合身的旧皮袍,嬉笑着追逐几只瘦骨嶙峋但格外灵活的土狗,扬起一片草屑和尘土
当他们看到狩猎队长阿勒坦和他的小队带回的陌生人时,嬉戏声戛然而止,像受惊的旱獭般躲藏在母亲宽大的袍子后面,只露出一双双好奇又带着畏惧的眼睛
女人们则停下了手中挤奶、鞣制皮革、捻着羊毛线的活计,沉默地注视着一行人,她们的皮肤被草原的风霜刻上深痕,眼神却像盘旋的鹰隼般锐利而沉静
草原上的女人可不是城市里娇滴滴的贵妇,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在紧急情况下,她们也会和男人一样上马战斗,自然不会被这点异动吓到,单纯只是好奇
阿勒坦用库曼语简短地呼喝了几声,队伍便在一座靠近营地中央、相对高大宽敞的毡房前停了下来
毡房顶端飘扬着一面已经褪色、边缘磨损的三角小旗,上面绣着一匹跃起的骏马,那是勒尔甘部的图腾
这显然是部族首领的居所,如今却空置着
“巴特尔(Bāter,英雄、勇士)....呼日苏(Hürsü,营地)....”
阿勒坦指着首领居所旁边一座规格也不小的毡房,对莱恩做了个邀请进入的手势,努力让发音清晰
这会儿的莱恩早就在路上花了1500兑换点,跟不靠谱的系统兑换了《蒙古语常用词汇及会话大全》,这明显有些虚高的价格显然不对劲,但莱恩也没得选
在这片金帐汗国统治的辖区内,掌握一定的蒙古语词汇,起码能作为通用语言理解一些对话内容
因此,那些原本如同天书的库曼话语,在他耳中开始有了模糊的轮廓和意义
或许还无法流利表达复杂意思,但关键的词语和短句,以及对方的意图,他已经能捕捉到七八分了
他向着阿勒坦友善的笑了笑,随后便跟着队伍一起进入了这为客人准备的居所
毡房内部宽敞而温暖,地上铺着厚厚的、编织着复杂几何图案的羊毛毡毯,踩上去柔软舒适
正中是一个用石块垒砌的火塘,此刻塘火正旺,燃烧着晒干的牛粪饼和耐烧的灌木根,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略带泥土味的暖意和微弱的蓝烟,驱赶着深秋草原傍晚带来的凉意
火塘上方悬挂着一口巨大的黑铁锅,里面正温着乳白色的马奶茶,咕嘟着零星的气泡,浓郁的奶香混合着茶砖的微涩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穹顶中央有一片可开合的天窗,此刻为了保暖而关闭着,仅靠火塘的光亮和毡壁缝隙透入的天光照明
阿勒坦和那名年轻骑手图鲁小心地将驮马背上包裹严实的英吉拉和小法夫尼尔卸下,平放在火塘旁最厚实的毡毯上
老牧人额尔德木图,作为部落里目前唯一的巫医,佝偻着身子,慢悠悠走到两个伤者身边
老人浑浊却深邃的目光先在英吉拉苍白如纸的脸上停留片刻,用布满老年斑的手背轻轻碰触她冰冷的额头,枯槁的眉头紧锁
他示意帐内的一位健壮妇人解开英吉拉身上湿冷的外袍,随后便看到了里面残破不堪的斯威仕王家链甲衬衣
当健妇试图解下英吉拉从不离身的那件臂甲——蓝龙之心的残骸时,英吉拉在昏迷中也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
额尔德木图的目光立刻变得凝重
他仔细地观察着那残破臂甲上断裂的能量蚀刻纹路,又用指尖极其小心地触碰了一下英吉拉冰冷的手臂皮肤,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的、仿佛能冻结血脉的深渊寒意
他低声对健妇说了几句,后者立刻小心翼翼地将英吉拉带到毡房一角安置好,帮她褪下身上湿透的甲胄,并用厚实的羊毛毯裹紧
接着,老人的目光转向小法夫尼尔
当他布满老年斑的手解开包裹男孩的厚毯,露出暗红色、布满细微鳞片状纹理的奇异皮衣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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