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包裹着意识,沉甸甸地往下坠。偶尔有刺眼的电光撕裂这片混沌,带来短暂的灼痛和雷鸣的轰响,那是雷尊意志残留的碎片在识海里冲撞。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像一摊烂泥瘫在某个地方,感觉不到四肢,只有一种被掏空后的极致虚弱和灵魂被撕裂般的钝痛。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的时间。一丝微弱的凉意从嘴唇传来,带着淡淡的草药苦涩,滑过干涸的喉咙,如同甘霖渗入龟裂的土地。紧接着,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开始缓慢地浸润几乎枯竭的经脉,抚慰着那些看不见的裂痕。
是【化生雷息】。虽然微弱,但那股熟悉的、蕴含生机的暖意,让我混沌的意识终于抓住了一丝依托,开始艰难地从黑暗深处向上漂浮。
眼皮重得像挂了铅块,我费力地掀开一条缝。模糊的光线刺了进来,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还是在那个巨大的洞窟里,但不在祭坛顶端了。身下垫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还算干燥的苔藓和衣物,躺在一处相对平坦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岩壁上雷纹石发出的幽蓝白光,提供了些许照明。
墨先生就盘膝坐在我旁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他的一只手正轻轻按在我的手腕上,那股温和的化生雷息正是从他指尖渡来的。看到我睁眼,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缓缓收回了手。
“醒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平稳。
我想开口,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像破风箱。
“别急,你神魂和肉身透支太甚,需要时间。”墨先生递过来一个水囊,里面是清水,还带着一丝药味。我勉强抬起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胳膊,接过水囊,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活着的感觉。
我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四周。阿虎靠在不远处另一块岩石上,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还在昏睡,脸色惨白,但呼吸还算平稳,肩头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老岩摩……我没看到岩摩。
心里一沉,我看向墨先生,用眼神询问。
墨先生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岩摩伤势过重,邪气侵髓……没能撑过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沉重。
又一个人……没了。心里堵得难受,像压了块石头。从寨子突围到现在,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清水寨的战士,白岩寨主,现在又是岩摩……这血债,越积越厚。
“我们……昏迷了多久?”我嘶哑着问,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见。
“三天。”墨先生答道,“你被雷尊意志附体,虽惊退了强敌,但自身也遭受反噬,险些神魂溃散。我用了秘法,配合你体内新得的化生之力,才勉强稳住你的情况。阿虎伤势也不轻,但主要是脱力和邪气侵蚀,调理几日应无大碍。”
三天……竟然过了这么久。我尝试感应了一下身体内部,经脉依旧空空荡荡,隐隐作痛,像是被洪水冲刷过的河床,满目疮痍。但奇怪的是,原本淡金色的雷罡,似乎染上了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紫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灵魂深处,那道雷霆印记清晰无比,虽然无法主动调动,却让我对周围天地间的雷元之气感知变得更加敏锐。脑海中,雷尊传承的信息不再像之前那样混乱狂暴,而是沉淀了下来,如同浩瀚的星图,虽然绝大部分依旧模糊不清,但至少不再冲击我的意识。
“传承……算是初步稳固了?”我看向墨先生。
墨先生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能说暂时与你融合,不再排斥。但想要真正理解和运用,需要漫长的时间和艰苦的修炼。你现在的身体,也承受不起传承力量的再次爆发。”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我,“林劫,雷尊传承非同小可,它既是无上机缘,也是滔天因果。自此之后,你与幽冥鬼域、与那些觊觎雷尊遗泽的势力,已是不死不休之局。你……可想清楚了?”
我握了握依旧无力的拳头,感受着掌心那道疤痕传来的微热,想起寨主跳崖的背影,想起岩摩倒下的瞬间,想起雷尊意志降临时空洞而威严的目光。
“没什么可想的。”我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丝斩钉截铁,“从我拿起青霄剑,走进南疆的那一刻起,就没退路了。现在,更不可能退。”
墨先生深深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颔首。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就在这雷鸣涧深处暂住下来。洞窟内相对安全,残留的雷尊气息让寻常毒虫邪祟不敢靠近。墨先生外出寻来一些清水和能果腹的野果、块茎。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和调息中度过,依靠【化生雷息】和洞内精纯的雷灵之气缓慢修复着身体的创伤。阿虎在第二天醒了过来,虽然虚弱,但苗人性子坚韧,也开始慢慢活动,处理自己的伤势。
到了第五天,我终于能勉强自己坐起来,进行简单的周天运转。雷罡恢复了一丝,虽然微弱,却比以前更加凝练,带着一丝凛冽的锋芒。对【震邪印】和【涤尘印】的理解,似乎也因为雷尊意志的洗礼而深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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