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蛟”号如同一个疲惫的巨兽,在弥漫着硝烟与焦糊气息的海面上微微起伏。变异海兽的残骸仍在缓缓下沉,带起一串串浑浊的气泡,幽紫色的能量余烬如同鬼火般在油污的海面上明灭。胜利的代价清晰地刻在每个人脸上——透支的精力,零苍白如纸的脸色,肖雅因过度运算而尚未平复的急促呼吸,以及船体外部那触目惊的凹痕与裂纹。
邵博士没有给团队太多喘息的时间。危机暂时解除,但任务远未完成。钥匙部件的共鸣,以及零之前感知到的、来自深海的痛苦呼唤,都指向下方,那片连阳光都无法触及的永恒黑暗。
“损伤报告初步统计完毕,主体结构完好,动力系统稳定,但左舷部分传感器阵列和近防武器平台损毁严重,需要回港大修。”技术官汇报着,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让‘潜蛟’号在安全距离悬停,建立防御警戒圈。”邵博士命令道,她的目光投向舰桥后方那庞大而狰狞的“利维坦”号深潜器。“我们换乘‘利维坦’。林默,肖雅,零……还能继续吗?”
零在船员的搀扶下勉强站直,她擦去鼻下的血迹,眼神虽然疲惫,却异常坚定,她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舷窗外那片吞噬了巨兽的墨蓝海水。肖雅深吸一口气,往太阳穴又涂抹了些提神药剂,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我没问题,数据分析不能停。”林默走到两人身边,他的“真言回响”在之前的物理战斗中难以施展,但此刻,他需要成为团队的精神锚点:“我们是一个整体。”
短暂的准备后,核心团队以及一支精干的技术支持小组通过连接甬道,进入了“利维坦”号深潜器的内部。
与“潜蛟”号宽敞的舰桥不同,“利维坦”的内部空间紧凑而压抑。为了承受万米海沟的恐怖压力,舱壁厚重无比,舷窗小而坚固,如同监狱的观察孔。内部照明是冷色调的,映照着各种复杂仪表的幽光,空气中弥漫着特种润滑油和金属冷却剂的味道。每个人都必须坐在带有束缚装置的座椅上,如同被封装在一个高科技的金属棺材里,准备投入地狱的入口。
“所有系统自检通过,压力舱门密封性良好,生命支持系统全功率运行。”深潜器驾驶员,一位面色冷峻、经验丰富的老兵“老赵”沉声报告,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利维坦’呼叫‘潜蛟’,准备下潜。”
“收到,‘潜蛟’号授权下潜。祝好运。”邵博士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注水,平衡压力。释放配重。”老赵熟练地操作着。
一阵低沉的轰鸣和液体流动的声音从外部传来,深潜器微微一沉,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脱离“潜蛟”号的搭载平台。透过那小小的舷窗,可以看到明亮的海面世界迅速远离,光线如同退潮般被海水吞噬,蓝色逐渐加深,变为靛青,继而化为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黑。
下潜正式开始。
外部照明灯柱打开,如同两柄利剑刺入黑暗,但在这浩瀚的深海中,光柱显得如此微弱而孤独,只能照亮前方有限的一片水域。无数微小的浮游生物在光柱中飞舞,如同宇宙尘埃,偶尔有形态怪异、身体透明或发着幽幽冷光的深海生物被惊扰,仓皇地游开,它们的眼睛巨大而空洞,适应了这永恒的黑暗。
压力表上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一百米,五百米,一千米……每增加一百米,都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挤压着这个小小的金属球体。舱壁开始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那是金属在承受着数百个大气压的恐怖力量时发出的呻吟。尽管对“利维坦”的强度有绝对信心,但这种声音依旧像一把小锤,持续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黑暗,绝对的黑暗。除了探照灯照亮的那一小片区域,舷窗外是纯粹的、吞噬一切的虚无。这种黑暗与宇宙的真空不同,它是有质量的,是粘稠的,仿佛具有生命,在无声地包裹、渗透着你。它剥夺了所有的空间感和方向感,让人产生一种正在坠向无底深渊的错觉,又仿佛被囚禁在一个没有边际的牢笼之中。
寂静,但也并非完全寂静。深潜器的内部回荡着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生命维持系统的气流声,以及每个人压抑的呼吸声。而外部,通过高灵敏度的水听器,他们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各种难以辨识来源的低沉声响——那是地壳运动的呻吟,是未知巨兽的游弋,是深海洋流如同叹息般的流动。这些声音模糊而遥远,更添了一份神秘与不安。
零闭着眼睛,但她的眉头紧锁。她的“同调回响”在这里变得异常敏感而痛苦。海水中弥漫着浓郁的、来自“海渊守护者”的痛苦与混乱波动,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冲击着她的感知。同时,无数深海生物那简单、原始却又充满生存渴望的意识碎片,也像冰雹一样砸向她的精神壁垒。她必须极力控制,才能不让自己的意识被这片“意识的深渊”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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