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墨蓝色的海平面吞噬,“潜蛟”号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切开了平静得有些异常的海面,驶向那片被标记为“海渊守护者”栖地的未知海域。全船开启了“静默航行”模式,聚变动力系统以最低能耗运转,发出的声响被先进的阻尼材料和主动声波抵消技术吸收、中和,使得这艘数千吨的舰船在水下的噪音特征甚至低于一些大型海洋生物。
主控制室内,灯光被调至适应夜航的昏暗,只有各种显示屏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映照着众人凝重而专注的脸庞。邵博士坐镇中央指挥席,目光不断扫过综合态势台。林默站在舷窗前,望着外面几乎化不开的浓重黑暗,只有船体破开波浪时激起的微弱磷光,如同转瞬即逝的鬼火。秦武在控制室后方闭目养神,但身体始终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姿态,耳朵敏锐地捕捉着船体传来的每一丝细微震动。肖雅则沉浸在她的数据终端前,上面实时滚动着“潜蛟”号各类探测器的初始读数——目前一切正常,除了过分的寂静。零蜷缩在角落的一张座椅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靠垫,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安全感,她的目光有些空洞,并非发呆,而是在用她独特的“同调回响”被动感知着周围环境的“声音”,那并非物理的声音,而是能量与情绪的涓流。
航行的最初几个小时在一种压抑的平静中度过。海况良好,风速很低,只有“潜蛟”号自身破浪前行发出的、被极力抑制后的低沉嗡鸣。
然而,就在午夜过后不久,变化悄然而至。
起初,那只是萦绕在意识边缘的一丝异样感,像是从极远处随风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歌声,听不真切旋律,却莫名地撩拨心弦。控制室里,一名正在监控声纳屏幕的年轻技术员下意识地抬起头,侧耳倾听,脸上露出一丝困惑。
肖雅最先从数据上发现了异常。“邵博士,被动声纳阵列接收到一组持续性的低频声波信号,频率在15至30赫兹之间,强度在缓慢增加。来源……似乎是正前方目标海域的方向。信号模式复杂,非已知海洋生物或自然现象产生。”她的语速很快,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冷静。
邵博士立刻下令:“分析信号结构,尝试滤除。全体人员注意,保持警惕,这可能是目标的第一波接触。”
命令被迅速执行。但很快,更多的报告传来。
“报告,声波信号似乎能穿透我们的部分隔音和滤波系统,有船员反映……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心理监测显示,部分舱室人员心率出现异常波动,伴有轻微的焦虑或……兴奋感?”
林默猛地皱紧了眉头。他不需要仪器,他的“真言回响”已经开始被动运转,像一层细密的滤网,试图解析这侵入意识的“杂音”。他感受到的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的“被侵扰的暴怒”,而是一种更加诡谲、更加隐蔽的力量——它在低语,在哼唱,在编织……
“不是攻击,”林默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强行解析这种精神层面的诱惑对他的负担不小,“是诱惑。它在利用我们内心的渴望。”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原本模糊的声波仿佛骤然清晰起来,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作用于每个人的意识深处。
“来吧……这里有你想要的……”
“看啊,那不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放下一切……融入这片宁静……”
幻象,开始了。
那名年轻的技术员猛地站了起来,眼神迷离地望着舷窗外的黑暗,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妈妈……是你吗?你回来了……”他喃喃着,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窗外那片虚无,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着舱门方向移动。
肖雅面前的数据流突然扭曲、变形,化作一片无比繁复、闪耀着金色光辉的宇宙终极公式。它们如此完美,如此和谐,仿佛揭示了世间一切真理的答案。她的呼吸骤然急促,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手指不由自主地伸向屏幕,想要抓住那近在咫尺的“答案”,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离开座位。
就连沉稳的秦武,紧闭的眼皮下眼球也在快速转动。他的耳边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和战友们熟悉的呼喊,眼前仿佛出现了那片他曾誓死守护的边境线,风和日丽,没有硝烟,只有兄弟们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对他微笑。一种深沉的、几乎将他淹没的安宁感与归属感包裹了他,让他紧绷的肌肉有了一瞬间的松弛,嘴角甚至微微牵动,露出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怀念的微笑。他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紧握的扶手。
而零,受到的冲击最为直接和猛烈。那声波在她感知中,化作了无数破碎而温暖的记忆碎片——有林默温和的鼓励,有秦武坚实的背影,有肖雅理性的分析,还有更多模糊的、属于她失落过去的、充满了阳光和欢笑的片段。一个温柔慈祥的声音在她脑海深处呼唤:“孩子,回来吧,回到完整的世界,这里没有恐惧,没有缺失……” 强烈的归属感和填补空白的诱惑,像温暖的潮水般涌来,让她几乎要放弃抵抗,沉溺其中。她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如同幼兽般的呜咽,身体剧烈颤抖,眼看就要从椅子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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