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弥漫的死寂,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沉重。编号7餐盘里那点微不足道的、真实的食物,暂时缓解了身体的饥渴,却无法填补心灵被恐惧和绝望腐蚀出的空洞。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中年男人变异时发出的非人嘶吼,以及他最终被规则无情抹除时那令人灵魂战栗的虚无感。
眼镜男瘫坐在沾满灰尘的板凳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闭眼,都是那墨绿色粘稠物在眼前蠕动,和同伴青灰色皮肤下异物窜动的可怕画面。他死死攥着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来确认自己还活着,还保持着“人”的形态。
肖雅坐在他对面,脸色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冷静。她拿出那本残破的日记本和一支在教室找到的短铅笔,开始记录刚才发生的一切——规则四的细节、食物的伪装性、编号7餐盘的特殊性、以及违反规则的两种下场(变异后被清除,或直接清除)。她的笔尖在纸上沙沙移动,仿佛要通过这种绝对理性的行为,在混沌和疯狂中建立起一座秩序的孤岛。
秦武没有坐下。他像一尊沉默的磐石,矗立在食堂门口附近,背对着其他人,面朝黑暗的走廊。他的肩膀宽阔,但此刻却紧绷得像一块即将断裂的岩石。拳头上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双曾经坚定无比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痛苦与无力。他亲眼目睹了死亡,却无法阻止,甚至无法靠近。那无形的屏障不仅阻挡了他的身体,更像一种嘲讽,提醒他在这里,个体的武力是何等渺小。保护,这个词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林默靠在一张餐桌旁,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他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但精神上的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涌来。他反复回想着食堂里发生的一切,从荆岳冷酷的“帮忙”,到中年男人的变异,再到自己发现编号7餐盘底刻字的那一瞬间的灵光。是运气吗?还是……某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直觉?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角落里的荆岳。
荆岳是唯一一个看起来几乎没有受到影响的人。他没有参与分享那安全的食物,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劫后余生的松懈。他独自一人,坐在远离群体的阴影里,正用一块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破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把从怪物身上夺来的、形状怪异的短刃。刀刃在昏黄的光线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一如他此刻的眼神。
他察觉到林默的注视,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荆岳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微笑,更像是一种……评估后的确认,或者说,是对林默之前表现的一丝…“认可”?这种认可比直接的敌意更让人心底发寒。
“我们得谈谈。” 林默开口,声音因为干渴和疲惫而有些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人都看向他,包括荆岳。
“谈什么?” 秦武没有回头,声音沉闷。
“谈接下来怎么办。” 林默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食堂的规则我们侥幸度过了,但日记上提到的‘十三条规定’,我们可能只触发了其中几条。这个鬼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类似的陷阱。我们需要信息,需要知道更多规则,需要找到离开的方法。”
“怎么找?” 肖雅停下笔,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理性的审视,“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还是等着下一个规则来收割我们?”
“我们需要合作。” 林默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刻意在荆岳身上停留了片刻,“单打独斗,生存几率太低了。刚才在食堂,如果没有发现编号7餐盘……”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合作?” 荆岳终于停下了擦拭短刃的动作,发出了进入食堂后的第一个音。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每个人的耳膜。“什么样的合作?像你们刚才那样,分享那点可怜的食物?还是像他,” 他用刀尖随意地指了指还在发抖的眼镜男,“那样,在危险来时除了尖叫和等死,什么也做不了?”
眼镜男羞愧地低下头,身体缩得更紧了。
秦武猛地转过身,怒视着荆岳:“你什么意思?难道见死不救就是你的合作方式?”
“救?” 荆岳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裸的嘲讽,“秦武,收起你那套过时的军人思维。在这里,没有军队,没有命令,更没有需要你保护的平民。只有生存,或者死亡。那个废物,” 他再次指向眼镜男原本坐的位置,虽然人已经不在了,但意指明确,“他的恐惧,他的软弱,本身就是一种累赘,一种随时可能引爆、拖累所有人的炸弹。我帮他,只是不想他那无意义的死亡立刻触发更糟糕的连锁反应,浪费一个可能有用的‘测试规则’的样本。事实证明,他连做样本的资格都没有。”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刮过秦武、肖雅,最后定格在林默脸上:“至于你们……林默,你有点小聪明,能找到餐盘的漏洞,这不错。但运气不会永远站在你这边。肖雅,记录规则?很有意思,希望你的小本子最后能帮你写出一篇精彩的墓志铭。秦武……呵,一把好刀,可惜用错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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