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在晚饭后的天空缓缓晕开。
街心公园,那张她俩不知坐过多少次的长椅上,昏黄的路灯将石青青和张蕊儿的影子拖拽得细长而扭曲。
张蕊儿的整个身子都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肩膀塌陷下去,一双眼睛空洞地钉在脚下的水泥地上。
昨晚回家后的一切,像一场失控的电影,在她嘴边断断续续地放映——从母亲歇斯底里的咆哮,到逼她去找许念“求情”的命令,再到她摔门而出的决绝。每一个字都透着灰败的疲惫。
石青青听得火气上涌,猛地站起身,在原地踱了两步:“我妈也是!这张嘴怎么就没个把门的!回去我就告诉她,你妈再打电话来,让她一个字也别多说!”
“唉,不怪阿姨。”张蕊儿摇摇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是我妈追着问的,阿姨总不能撒谎。”
“算了!”石青青不想再陷在这潭泥沼里,她一把拽起张蕊儿的手腕,那力道不容抗拒,“别琢磨这些破事了!走,陪我逛商场去!”
张蕊儿不想让自己的阴霾影响到闺蜜,便由着她把自己拖进了灯火璀璨的商业区。
然而,当石青青兴致勃勃地领她拐进一家装潢极简却透着高级感的商场时,张蕊儿的脚步骤然一滞。
这里的空气里浮动着雪松和柑橘混合的冷冽香气,一丝一缕都贴着昂贵的标签。
视野所及的每一个品牌LOGO,都在用沉默诉说着财富与地位。
“青青,这里的东西……”张蕊儿的声音压得极低,“是不是都很贵?而且卖的都是职业装。”
“我今天就要买职业装!”石青青的眼睛里闪着一种亢奋的光,回答得理直气壮,“贵什么!之前跟着老师挣的钱我一分没动,就等今天呢!”
张蕊儿没再说话。
她像个影子,默默跟在石青青身后,目光有些茫然地扫过四周。
橱窗里的模特穿着剪裁利落的西服、真丝衬衫和一步裙,颜色是沉稳的黑白灰与藏蓝。
这些衣服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权威感,对她而言,那份成熟甚至显得有些老气。
她随手拿起玻璃柜里一枚造型别致的胸针,指尖刚翻过背后的标价牌,那个“¥”符号后的一长串零,便烫得她指尖一缩,立刻悄无声息地放了回去。
可石青青对那些服装视若无睹,她目标明确,径直将张蕊儿拉上了三楼。
这里没有店铺林立,只有一整面高级的磨砂玻璃墙,墙后是一家专业的发型设计室。
“你不是要买衣服吗?”张蕊儿彻底被她弄糊涂了。
“从头开始。”石青青陷进接待区的真皮沙发里,对着巨大的镜子审视自己,手指在发尾比划着,“我这发型,太学生气了,压不住场子。”
“你想换什么样的?”
石青青的眼神穿透镜子,直直地盯着里面的自己,一字一顿,像在宣誓:
“我要换一个看起来又飒又成熟的。不然以后出去代表‘许念文化’,人家只当我是个没断奶的小丫头。”
那一刻,张蕊儿看着闺蜜那张写满“野心”与“征服”的脸,忽然感到一阵陌生。
她们之间,仿佛不知不觉被划开了一道无形的深渊。
她放弃了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发型总监走过来,与石青青热切地讨论着各种能凸显气场的造型方案,那些专业的词汇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却一个也听不进去。
晚上七点半,胡文慧才拖着被掏空的身体回到家。
她站在自家门前,从包里摸出钥匙,金属碰撞的细碎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正当她准备将钥匙插进锁孔时,对面的暗红门板后,忽然传来一阵钢琴声和清亮的歌声。
那歌声穿透了厚重的门,像一束光,劈开了楼道的沉寂。
胡文慧的动作停住了。
【这许念,果然是有钱了,钢琴这么快就送来了。】
她心里嘀咕了一句,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鬼使神差地,她收回了钥匙,踮起脚尖,像个窃听秘密的孩子,将耳朵轻轻贴在了许念家冰凉的门板上。
里面传来的,是女儿许悠悠奶声奶气的歌,伴着流畅悦耳的钢琴伴奏:
“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把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忧愁,统统都吹散……”
那歌声干净、纯粹,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快乐。
她像一股暖流,悄无声息地淌过她冰冷的耳廓,让她紧绷了一整天的肩颈,在这一刻竟不自觉地松弛了下来。
她恍惚地想,女儿唱得真好,音准和节奏都无可挑剔。
胡文慧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忘了开自己的家门,也忘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里面一曲终了,传来许念的夸奖和悠悠清脆的笑声,她才像被惊醒一般,猛地直起身。
这歌……是他新写的?
念头一闪而过。
她迟疑片刻,最终没有敲门,而是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那个许久没有动静的微信头像,编辑了一条信息:【开门,我接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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