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北坡林线,艾琳已站在广场边缘。她手中炭笔尚未放下,排班表上“查各户余粮隐报可能”那行字墨迹未干。昨夜加派的暗哨刚撤下,王石头提着空火把走来,肩上的横木换过了,人却没换下紧绷的脸。
人群在柴草堆旁聚成一团,声音不高,但话语像钉子一样一根根钉进空气里。赵二河站在外围,手按在腰间的布旗上,指节发白。王石头几步上前,嗓音压得低,却字字撞在人耳膜上:“西组三天跑远坡拾粪,脚底都磨破了!东组呢?巡个近道,太阳没落就收工!”
“你当近道轻松?”赵二河回身,“巡逻要盯信号、记路线、防野狗,哪样是站着不动就能办的?你们青壮有力气,抬粮扛木都算你们头上,我们妇女连晒谷子都要排两班!”
有人低声接话:“活是多了,可谁占便宜了?骨干轮着来,怎么反倒我们吃亏?”
另一人附和:“排班表是谁写的?眼睛是不是只看一边?”
艾琳穿过人群,没人让路,也没人阻拦。她走到两人中间,目光扫过几张熟悉的脸,有红着眼的妇人,也有低头不语的青年。她没说话,转身走向广场柱子,取下贴着的任务记录板。
“上三日,西组出工四十七人次,东组四十六。”她手指点着数字,“拾粪队每日往返六趟,路程确实远。巡逻队每日巡查五轮,每轮两刻,遇阴雨加巡一次。两者总工时相差不到半日。”
众人静了下来。
“是我安排时没标出行程耗时。”她将板子翻转,用炭笔在背面画出两条线,“远途重体力,近区高频次,表面看不均,实则负担接近。但这不是理由——让大家觉得不公平,是我的疏漏。”
王石头张了张嘴,没出声。赵二河盯着那两条线,眉头松了一丝。
“从今日起,任务标注预估耗时。”她说,“路线也重新划。拾粪改走中沟,避开泥洼段;巡逻分早晚双班,午间由老户轮守了望台。人力不变,但分配更清。”
没人鼓掌,也没人反对。只是那股绷紧的气,稍稍泄了一分。
她正要将板子重新挂上,一名年轻农夫突然站出来,把木矛往地上一插:“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你们定规矩?我昨夜守暗哨,今早又排演练,饭都没吃热!现在还要算时辰?算来算去,累的是我们!”
他身后十来人动作迟缓,有人故意把矛杆拖在地上,发出刺啦声。
艾琳吹响骨哨。短促两声。
所有人停住动作。
“训练暂停。”她说,“所有人,石圈集合。”
她带头走向广场中央由碎石围成的议事圈。人们陆续坐下,有人别过脸,有人抱臂不动。她坐在最前一块平石上,脊背挺直。
“敌人没来。”她说,“但我们已经有人不想并肩了。”
没人接话。
“我不想听谁委屈最大。”她继续说,“我想知道——如果明天包税官带兵冲进来,你们希望身边的人是因为‘轮不到好差事’而不出力,还是因为‘被听见了’而愿意拼一把?”
一片沉默。
“从现在起,试行新法。”她拿出一张新纸,“每日晨钟后,我在柱子上贴出急需完成的五项任务:运粮、巡线、修陷坑、教器械、守夜哨。你们自由组队认领,每队至少三人,报李三登记。统筹仍由我做,但人选由你们定。”
王石头皱眉:“万一没人认难事呢?”
“难事我会标出额外粮柴补贴。”她说,“而且——若某项连续两日无人接,视为集体放弃,后果由全体承担。”
赵二河思索片刻:“那照护孩子怎么办?我媳妇昨天晒谷子,娃只能绑在背上,差点摔进沟里。”
艾琳点头:“设轮替照护岗。不愿或不能出工的老人,可在广场东南角搭棚,集中看护六岁以下孩童。每照护一日,记半工,可换柴薪。”
人群中几名妇人 exchanged glances,眼神松动。
“还有问题?”她问。
没人再站起来。
新排班贴出时,已是午后。柱子前围了不少人,指着清单低声商议。一组三人主动接了西坡陷坑加固,两名老汉报名照护岗。演练重新开始,节奏虽慢,但动作整齐。
傍晚收工铃响,艾琳立于训练场边。人群缓缓散去,有人提矛,有人抱柴,也有妇人牵着孩子走向新搭的遮棚。李三走来,手里拿着登记簿。
“今日五项任务全部认领。”他说,“照护岗有四人报名,明日可用。”
她接过簿子看了看,递回去。
“明日晨钟后,把新排班贴到柱子上。”她说。
李三应声要走。
她没动,目光落在远处几个迟迟未动的身影上。一名青年蹲在角落磨矛头,一下一下,用力过猛,刃口已卷。两名老农并肩站着,摇头低语,其中一人朝她这边瞥了一眼,又迅速移开。
她忽然开口:“王石头。”
王石头停下脚步。
“今晚的暗哨,再加一班。”
“不是刚调整了……”
“照做。”
他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多问,转身离去。
她依旧站着,手扶在训练架的木桩上。那木桩底部曾裂过缝,如今用铁箍捆牢,但接合处仍有细小错位。她指尖顺着裂缝滑过,忽觉掌心一凉。
天上无云,风却骤起,卷起地上的灰土,扑在柱子上那张新排班表的右下角。纸页翻动,墨字模糊了一瞬。
她伸手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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