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寂之渊底部,粘稠如沥青的混沌雾海翻涌着,每一个气泡破裂都发出指甲刮擦金属的尖啸。花熊蜷缩在诗页屏障后,诗纹披风上的金砂正被雾气啃噬出斑驳黑洞,露出底下焦黑的布料。他数着心跳等待救援,掌心的冷汗将剑柄缠绳泡得发滑。突然,右肩传来刺骨剧痛——三道暗紫色触须穿透屏障,在他护心镜上灼出焦痕。
“又失败了呢。”沙哑的声音从雾中渗出,花熊颈后寒毛倒竖。那是三天前被他斩碎的混沌拟态,此刻竟在雾中重组出半张人脸,裂痕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带着荧光的黑液,“你师父临死前,是不是也这么狼狈?”
诗纹披风剧烈震颤,少年咬破舌尖。七日前他偷听到女娃与夏宕的对话,这个总爱摸他头的温柔师长,竟在三十年前死于混沌侵蚀。此刻幻象中浮现的画面:披荆斩棘的剑客被黑雾缠成茧,掌心诗稿化作飞灰——那分明是他昨夜才补全的《正气歌》残页。
“住口!”花熊挥剑斩向幻象,却见剑刃上的符文如遇冷水的糖霜,滋滋融化。混沌雾突然凝结成巨手,五指攥住他咽喉提离地面。少年能看见雾中漂浮的残骸:星舰龙骨、断枪残戟,还有半具戴着珍珠项链的骸骨——与女娃颈间的一模一样。
喉管发出漏气般的嘶响,花熊左手乱抓,触到后腰坚硬的菱形物体。那是今早岛花塞给他的“礼物”,说是用雪岛熊冰魄碎屑混着糖霜做的护身符。此刻糖霜早已化在衣袋里,只剩棱角分明的冰晶硌着掌心。他突然福至心灵,将冰晶按在披风破损处。
“星河耿耿欲曙天——”
断裂的诗纹竟泛起微光,那些被混沌啃食的金砂字突然流淌如熔金,在少年周身织成光网。悬浮的诗页哗啦啦翻转,每一页空白处都浮现出从未见过的字迹,像是被激活的古老咒语。花熊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轰鸣,却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是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头发都在吟诵,“长鲸吸百川!”
混沌巨手轰然崩解,数以百计的光剑从诗页中迸发。少年这才看清,那些悬浮的黑雾里竟裹着无数发光的碎片,像被囚禁的萤火虫。最近的一枚碎片突然爆发出强光,在他视网膜上投出清晰影像:穿白大褂的夏宕正在调试机械臂,珍珠项链的主人站在旁边微笑——那是女娃年轻时的模样。
“花熊!”熟悉的呼喊穿透雾墙。时空织衣的流光劈开混沌,雪花持星河剑旋身而至,剑尖拖出的时空残影将雾气灼出焦痕。她发间挑染的紫纹亮如闪电,身后跟着莱拉的机械投影,“用《天问》第二式,对准我剑路!”
少年突然福至心灵。当雪花的剑光劈开第一条通道,他本能地将诗力注入最近的光剑。那柄由“路漫漫其修远兮”凝成的剑突然暴涨三倍,带着开天辟地的气势斩落。轰鸣声中,他看见雾气里翻涌的不是黑暗,而是无数双被侵蚀的眼睛,在光剑下露出解脱的神情。
“他们...是被吞噬的诗人?”莱拉的机械臂变形为扫描仪,蓝光扫过处,雾中飘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碎屑,像被风吹散的书页。花熊接住一片,发现是半首残诗,墨迹里凝固着恐惧与不甘。
“是文明的火种。”雪花的剑突然一顿,她瞳孔里倒映出难以置信的画面——某片碎屑拼凑成夏宕的笔迹,那是他写给女娃的情诗,“小心!它们在重组!”
整座渊底突然剧烈震颤,被击碎的混沌雾正在聚合,形成巨大的人脸轮廓。花熊这才看清,那不是单一人脸,而是无数张面孔的叠加,有苍老的诗人,有握笔的孩童,甚至有机械族的符文师。每张嘴里都在重复同一句话:“没有人记得你们。”
“我记得!”少年怒吼着将诗剑刺入地面。披风上所有诗纹同时亮起,他看见雪花的光带、莱拉的齿轮、女娃的草药图腾,甚至雪岛熊的冰魄纹路都在披风上流淌。当第一句完整的《正气歌》从他丹田迸发,整个渊底的混沌雾都开始燃烧,那些被吞噬的诗句化作火鸟,啄向巨脸的眼睛。
“这是...诗界共鸣?”莱拉的声音带着颤音,机械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疯狂敲击,“他在调用所有时空的诗歌力量!”
花熊听不见她的话。他看见无数光点从雾中升起,那是被囚禁的诗魂。有人在他耳边低吟楚辞,有人在哼唱童谣,最后都汇聚成同一个节拍。当他挥出最后一剑时,看见的不是混沌,而是母亲临睡前念的《静夜思》,是女娃教他识字时的烛火,是岛花用轻功采来的星尘兰在风中摇曳。
巨脸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却不是因为疼痛。花熊看见它眼中闪过惊恐,那些叠加的面孔正在脱落——露出底下真正的怪物:那是颗包裹在黑雾中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喷出成片的腐蚀语咒。
“小心!这是混沌的核心——”雪花的警告被打断。少年突然想起夏宕实验室里的星核模型,那些齿轮咬合的轨迹与诗句的平仄如此相似。他扯开披风,露出贴身佩戴的诗词挂件——那是用众人祝福编织的光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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