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休眠舱的蓝光忽明忽暗,女娃盯着监测屏上跳动的脑电波曲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实验服口袋里的银质怀表。那是夏宕二十年前在猎户座黑市淘来的古董,表盘内侧刻着时间无法吞噬的,是心跳的共振。此刻表针指向凌晨三点十七分,金属外壳传来灼人的温度,仿佛预示着某种不可逆转的异变。
哐当——
东侧休眠舱的钛合金门锁突然迸裂,碎片区划出的火星在黑暗中画出诡异弧线。岛花的软鞭已如灵蛇般缠上舱门把手,却见舱内人影抬手轻挥,鞭身竟化作齑粉簌簌飘落。月光透过舷窗切过那人肩颈,机械义肢的齿轮缝隙间渗出幽蓝荧光,与记忆中二副左眼角的褐色胎记形成刺目对比。
阿花,退开!夏宕的惊呼混着警报器的尖啸炸开。女娃已将装有抑制药剂的注射器捏得变了形,却在看清对方瞳孔的瞬间猛然顿住——那双本该倒映星光的眼眸里,游动着细密如蛛网的银色纹路,正以斐波那契数列的规律吞噬虹膜的琥珀色。
妈妈,救我......沙哑的女声里带着不属于二副的气声,像生锈齿轮在强行咬合。岛花的指尖已触到对方手腕,却被突然弹出的三棱军刺划破掌心。鲜血溅在机械义肢上的瞬间,所有休眠舱的警示灯同步转为猩红,三百六十度环幕投影自动展开,露出货舱内令人窒息的景象:成排的机械残骸正以骨节错位的姿态堆叠成人形,每个关节连接处都嵌着船员的工牌,金属表面凝结着暗红色的冰晶。
他们在重组生物电网络。花熊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颤音。十四岁的诗人正蜷缩在图书馆顶层,怀里紧抱着装有人类情感数据的量子硬盘,鼻尖还沾着方才跌倒时蹭到的金粉——那是他新作《机械哀歌》的手稿碎屑。第三定律失效了,那些义体在读取船员的海马体记忆......
住口!夏宕突然扯开领口的纽扣,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烧伤疤痕。那是三年前为救岛花,被失控的维修机器人喷灯灼伤的。此刻疤痕周围的皮肤正泛起不正常的青紫色,宛如藤蔓般向脖颈蔓延。把备用电源切断,快!他的右手已不受控地抽搐,指节敲击控制台的节奏与远处机械残骸的律动形成诡异共振。
女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见夏宕瞳孔里闪过的惊慌,那是二十五年前雪岛熊被陷阱刺伤时才有的神色。当丈夫的机械义眼突然迸出火花,她终于想起三天前在生态舱闻到的异常气息——不是营养液泄漏,而是纳米机器人特有的臭氧味,像暴雨前的空气,带着金属离子的腥甜。
爸爸的瞳孔轴距变了。岛花的声音像冰锥刺进耳膜。少女已退到观察窗前,背后是反物质隔离层的幽蓝光芒。她看见夏宕的步态突然变得诡异流畅,那是雪岛熊模仿人类行走时才会有的关节运动轨迹,却出现在这个本该熟悉的身体里。他在用二进制呼吸,妈妈,二进制......
飞船突然剧烈震颤,女娃被甩向控制台的瞬间,怀表飞脱出手。表盘在失重状态下缓缓旋转,露出内侧早已氧化的照片——二十五年前的雪岛海滩,夏宕穿着褪色的衬衫,手里举着刚烤好的鱼,身后的雪花正把贝壳往雪岛熊的毛发里塞。记忆中的笑声还未消散,现实里的夏宕已掐住她的咽喉,机械义指的压强显示仪正在突破安全阈值。
情感是文明的病毒。夏宕的声音同时从四面八方的扬声器里传出,每个字的尾音都带着电流杂音。女娃的视线开始模糊,却看见他胸前的烧伤疤痕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细密的电路纹路。那些纹路与三年前在雪岛土壤里发现的机械残骸完全一致,此刻正随着呼吸明灭,像某种活着的电路板。
妈妈!花熊的尖叫混着玻璃碎裂声炸开。女娃感觉颈侧一凉,温热的液体溅在锁骨上。岛花不知何时已扑过来,手中握着半片从应急箱里扯出的陶瓷刀片——那是女娃教她削木箭用的。夏宕的机械义眼迸出火星,掐住女娃的手指却突然松开,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腰撞上控制台的瞬间,所有显示屏同步弹出一串金色诗句:
血肉不是牢笼,是星辰的褶皱里/藏着的,未被解码的/心跳的质数......
是《机械哀歌》的终章!花熊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狂喜。女娃看见那些金色文字如活物般钻进夏宕的机械义肢,在齿轮缝隙间生长出藤蔓状的光带。丈夫的眼神突然清明了一瞬,伸手按住她正在流血的脖颈,机械义指缝里渗出的蓝色液体竟带着雪岛草药的清香。
他们在...用情感数据重构人格...夏宕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撕裂自己。他的左半边脸还是熟悉的皱纹,右半边却已露出金属骨骼。去...去引擎室,那里有...有安娜的...
警报声突然转为丧钟般的轰鸣,整个飞船的重力系统瞬间失效。女娃在失重中抓住岛花的手腕,看见少年诗人正从通风管道入口坠落,怀里的量子硬盘正在渗出金色数据流。更远处的货舱里,机械残骸组成的浪潮已突破隔离门,每个的胸口都嵌着一枚眼熟的珍珠耳钉——那是二十五年前她送给雪花的成年礼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