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课的预备铃像根被拉紧的弦,在寂静的教室里弹响时,林溪正往画具箱里塞新买的素描纸。纸张边缘的毛边蹭过指尖,带着粗糙的质感,让她想起江翊笔记本上那些清隽的字迹——看似冷硬,实则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别动。”苏晓晓的声音突然从旁边钻过来,带着点紧张的用气音。她的胳膊肘悄悄撞了撞林溪,眼神往斜前方瞟,像只发现猎物的小松鼠,“学神今天不对劲,你看他周围那片‘真空地带’,连苍蝇都绕着飞。”
林溪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心脏莫名地缩了一下。
江翊还是维持着惯常的姿势:脊背挺得笔直,像株被风雪压过却不肯弯折的白杨树;侧脸的线条冷硬如刀刻,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连带着唇线都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的指尖夹着支黑色水笔,却没像往常那样转得飞快,只是悬在习题册上方,笔尖离纸面不到一厘米,迟迟没有落下。
真正让人心头发紧的是他周身的气场。那不是平时那种“懒得理人”的淡漠,而是像裹了层透明的冰壳,连阳光斜斜照在他发梢的光斑,都透着股拒人千里的寒意。后排那几个总爱趁自习课打闹的男生,今天居然规规矩矩地趴在桌上刷题,连笔掉在地上都不敢大声捡。
“他怎么了?”林溪的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素描纸,纸张被折出道浅浅的印子。她原本计划趁着自习课画张速写——模特就是这个自带冷感的学神,可现在这氛围,让她连呼吸都得放轻,生怕惊扰了什么。
苏晓晓从桌肚里摸出包番茄味薯片,撕开个极小的口子,倒了两片在手心,再飞快地塞给林溪:“谁知道呢,早上还好好的。我刚才去办公室交数学作业,撞见他跟王老师说话,脸臭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连王老师拍他肩膀都没反应。”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补充,“说不定是考试没考好?不可能啊,学神怎么会……”
薯片的酸甜味在舌尖散开时,林溪突然想起早上路过篮球场的画面。那时陆知行正抱着篮球冲江翊喊:“下节课体育课组队,三对三!”江翊背对着她站在篮板下,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她隐约看见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得像要嵌进掌心。陆知行说了句什么,他突然转身就走,连陆知行追着喊“喂,你等等”都没回头。
难道是跟陆知行吵架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前排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是江翊的笔掉在了地上。黑色的笔杆在浅色瓷砖上骨碌碌滚了两圈,像只慌不择路的小兽,最后稳稳停在了林溪的椅子旁边。
空气瞬间凝固了。
教室里原本若有若无的翻书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全都消失了。林溪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似的“咚咚”撞着耳膜。周围同学的目光像探照灯,在她和那支笔之间来回逡巡,带着点“想看热闹又不敢”的微妙。
在南城时,她最怕这种时刻。稍微碰一下“不好惹”的同学的东西,就会被安上“故意找茬”的罪名。有次她不小心碰掉了班里恶霸的文具盒,被堵在厕所骂了整整十分钟,书包还被扔进了垃圾桶。
可此刻看着那支笔,笔帽上沾着点没擦干净的墨水渍,像块被人遗忘的小石子,林溪突然生出点莫名的勇气。
她悄悄弯腰,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笔杆,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道极轻的呼吸声。抬头时,正好撞进江翊看过来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很深,像结了薄冰的湖面,底下藏着翻涌的暗流。有烦躁,有不耐,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慌乱?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能遮住眼底的情绪,可此刻抬着眼,林溪看得清清楚楚——他好像也在紧张。
“你的笔。”林溪把笔递过去,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水面,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江翊的指尖在半空中顿了顿,才飞快地接过去。他的手很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指尖碰在一起的瞬间,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了手。他低下头,用低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的声音说了句“谢谢”,然后迅速转回去,连带着那层冰壳似的气场都松动了些。
只有林溪看见,他转过去的瞬间,耳根悄悄泛起了一层薄红,像被夕阳烫过的痕迹,在冷白的皮肤下格外显眼。
“我的天。”苏晓晓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声音里还带着后怕,“刚才我大气都不敢喘,学神这气场也太吓人了!也就你敢碰他的东西,换做是我,早就假装没看见了。”
林溪没说话,指尖还残留着笔杆的凉意。她望着江翊的背影,突然发现他转笔的动作乱了节奏——笔杆在指尖打滑,好几次差点掉下去,又被他慌乱地捏住。原来那层“请勿打扰”的冰壳下,藏着的是这样明显的慌乱,像个被戳穿秘密的孩子。
自习课过半时,林溪的速写本上已经有了个模糊的轮廓。她不敢画得太细致,只用2B铅笔浅浅勾勒:低垂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投出片扇形的阴影,紧抿的唇线带着点倔强的弧度,还有那道绷得笔直的肩线,像根即将被拉断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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