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共犯 第32章 无声的注视

黑暗如同粘稠的油污，包裹着陈默。索引台屏幕最后那抹扭曲的暗红文字，如同视网膜上灼烧的烙印，久久不散。

“…小心…回声…”

“…它们…在…镜子里…”

“…钥匙…不是…一把…”

信息沉淀池的背景噪音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不再是模糊的低语，而是化作了无数细碎的、带着某种规律的窃窃私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阴影中睁开，无声地注视着他这个闯入的、不稳定的异物。

他体内蓝紫色的能量冲突似乎也被这诡异的环境和那不祥的警告所刺激，开始加剧。左眼的幽蓝视野中，那些堆积如山的“沉淀物”轮廓开始扭曲、蠕动，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右眼的暗紫阴影则更加深沉，几乎要将他视野的一半彻底吞没。皮肤下的纹路灼痛难当，像是有烧红的铁丝在皮下游走。

他猛地从索引台前站起身，动作因为体内的冲突而显得有些踉跄。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个地方的“平静”是假象，其下潜藏着更深的、他无法理解的危险。那些提着煤油灯的佝偻身影……

他环顾四周，阴影似乎比刚才更加浓重。远处，那点点昏黄的煤油灯光并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停留在原地，如同墓园里的守夜灯，沉默地标示着某种界限。

老者说过，有一条通往“流放地”的货运通道。

他必须离开。

他不再犹豫，凭借着体内能量对那个方向的微弱“识别”感，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危机预警，朝着与索引台相反的方向，仓库更深的黑暗处走去。

脚步落在积灰的地面上，依旧没有留下痕迹，但那“尘埃被抚平”的感觉此刻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仿佛他踏过的不是地面，而是无数被遗忘的时光和意识，而某种存在正悄无声息地抹去他来过的一切证据。

背景噪音在他移动时发生了变化。当他靠近某些特定的“沉淀物”堆时，那窃窃私语会骤然变得清晰、急促，甚至带上某种情绪——有时是尖锐的警告，有时是痛苦的哀嚎，有时是充满诱惑的低语。仿佛那些被埋葬的信息，依旧残留着生前的执念。

他强迫自己不去细听，将注意力集中在寻找出口上。

体内的能量冲突如同跗拳道的两面。一方面，它加剧了他的痛苦，扭曲了他的感知，让他时刻处于崩溃边缘；另一方面，这种超越常理的感知，也让他能隐约捕捉到这条仓库中某些寻常无法察觉的“路径”——那是能量流动的微弱痕迹，是规则被轻微扭曲形成的褶皱。

他跟着这种模糊的指引，在迷宫般的垃圾山中穿行。绕过一座由报废显示屏堆成的小山，穿过一片挂满腐朽磁带、如同森林般的区域，避开一个散发着不稳定能量辐射、内部似乎有暗红色光芒脉动的生锈服务器阵列……

终于，在前方一片尤其浓重的阴影前，他停了下来。

这里似乎是仓库的尽头。墙壁是粗糙的、未经修饰的混凝土，上面布满了斑驳的污渍和陈年的水痕。而在墙壁的底部，有一个不起眼的、约一人高的圆形洞口。洞口边缘粗糙，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破开，里面黑黢黢的，散发出一股与仓库内陈腐气息不同的、带着泥土腥味和微弱风流的风。

这就是货运通道？

洞口没有任何标识，但陈默能感觉到，那股指向“流放地”的微弱识别感，正是从这洞口深处传来。同时，体内那冲突的能量，也对洞口后的空间产生了更明显的反应，不再是简单的识别，而是带着一种……混合了警惕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他回头看了一眼。

仓库深处，那些昏黄的煤油灯光依旧静静地亮着，如同凝固的星辰。但他能感觉到，那些提着灯的身影，似乎正隔着无尽的黑暗与堆积的“沉淀物”，无声地“望”着他。

没有挽留，没有威胁，只有一种彻底的、非人的漠然。

仿佛在说：走了，就不要再回来。这里的“安静”，不欢迎你这样的“杂音”。

陈默转回头，不再迟疑，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味的冷风，矮身钻进了那个圆形的洞口。

在他身影没入洞内黑暗的瞬间，他似乎听到仓库那无尽的背景噪音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松口气般的叹息，随即又被更多的窃窃私语所淹没。

洞口之外，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粗糙的混凝土管道。管道内壁湿滑，布满苔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地下水的腥气。远处隐约传来水滴落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产生空洞的回响。

这里不再有那种被刻意维持的“平静”，也没有了无处不在的背景噪音。只有最原始的黑暗、潮湿和寂静。

然而，陈默体内的能量冲突却并未因此而平息，反而因为离开了那个具有压制效果的“沉淀池”，而变得更加活跃和剧烈。蓝紫色的光芒不受控制地在他体表明灭，将幽暗的管道时而映成冰冷的蓝色，时而染上深沉的紫色。

他扶着湿滑冰冷的管壁，一步步向下走去。

每走一步，都感觉离那个充满谜团与危险的“过去”更远了一步，但也离另一个未知的、被称为“流放地”的“现在”或“未来”更近了一步。

钥匙不止一把……

回声……在镜子里……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皮肤下那扭曲纹路传来的、代表着他此刻混乱存在的搏动。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只能继续走下去。

带着这一身的冲突与谜团，走向那片被称为“流放地”的、喧嚣的未知。

管道向下，仿佛没有尽头，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和体内能量冲突发出的、细微的嗡鸣，在这地下的黑暗中孤独地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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