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黑透了。
回村的土路,被夜色吞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李砚秋的脚步很快,新棉衣也挡不住夜风往骨头缝里钻。
他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件事。
猪。
四头野猪,怎么运到县城里去?
总不能一头一头扛过去。
那不是本事,是找死。
得有车,至少也得是台拖拉机。
可这年头,车比人金贵。
他加快了脚步,没有直接回村,而是朝着镇子的方向折返。
镇运输站,晚上应该还有车。
……
半小时后,李砚秋站在了镇运输站空旷的院子里。
大部分车位都空了,只在角落里,停着一辆解放牌卡车,车头还算新。
驾驶室里亮着一盏昏暗的小灯,几个人影凑在一起,似乎在打牌。
李砚秋走了过去,敲了敲车窗。
“叩叩。”
车窗摇下来一条缝,一个光头探了出来,不耐烦地问。
“干啥的?”
“同志,问一下,这车能租吗?”
李砚秋客气地问。
光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崭新的棉衣上停留片刻,随即又落在他那张年轻的脸上,嘴角撇了撇。
“租车?你租车干啥?拉红薯干啊?”
车里响起一阵哄笑。
“张秃子,别是人家大队书记的儿子,租车去县里相亲的吧!”
“滚蛋!”
张秃子骂了一句,又把头转向李砚秋,下巴抬得老高。
“小子,我这车可不是随便动的。”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李砚秋面前晃了晃。
“十块,跑一趟县城。爱租不租。”
这价格,简直是抢钱。
李砚秋心里清楚,从镇上到县城,包车最多五块钱。
他没跟对方计较,只是问。
“我不是去县城,就在这附近跑一趟,半夜就回来。”
张秃子愣了一下,随即和车里的人对视一眼,脸上的嘲弄更浓了。
“大半夜的,在附近跑一趟?”
他乐了。
“你小子该不是想去偷谁家的瓜吧?”
“哈哈哈!”
车里的笑声更大了。
李砚秋的脸色没变,声音依旧平静。
“我运点货。”
“运货?”
张秃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就你?你能有啥货要用卡车运?”
他吐了口唾沫在地上,一脸的不屑。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耽误我们哥几个发财,赶紧滚蛋。”
他说着,就要摇上车窗。
李砚秋伸出手,按住了车窗玻璃。
“我说了,我租车。”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车里的笑声瞬间停了。
张秃子脸色一沉。
“小子,你找事是吧?”
他推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个子不高,但很壮实,光着脑袋,脖子上挂着条粗链子,一脸的横肉。
车里另外两个人也跟着下了车,一左一右地站在张秃子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李砚秋。
“我再说一遍,我租车。”
李砚秋松开手,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钱的布包。
他没有数,直接把一整沓大团结掏了出来,在手里拍了拍。
少说也有两百块。
夜色下,那一片红色晃得人眼晕。
张秃子和他两个同伴的呼吸,瞬间就粗重了。
三双眼睛,死死地钉在那沓钱上,
“这些,够不够?”
李砚秋问。
张秃子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把目光从钱上移开。
他看着李砚秋,眼神里已经没了轻视,全是贪婪和一丝警惕。
“你……你到底要运什么?”
李砚秋没回答,而是又从兜里摸出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抽根烟,慢慢谈。”
张秃子的手抖了一下,接过了烟。
当他看清烟盒上的字时,眼皮又是一跳。
大前门!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他把烟夹在耳朵上,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兄弟,好说,好说。”
他搓着手。
“你看,这大半夜的出车,风险大,油钱也贵……”
“二十块。”
李砚秋打断了他。
“我用三个钟头,现在就走。这二十块,是你的辛苦费。”
他把钱数出两张,递了过去。
“车我来开,你坐副驾就行。”
张秃子看着那两张大团结,眼睛都直了。
三个钟头,二十块!
这钱也太好挣了!
“你……你会开车?”
“会。”
李砚秋的回答简洁有力。
张秃子不再犹豫,一把将钱揣进兜里。
“成交!”
他对身后两个同伴摆了摆手。
“你们俩先玩,我跟这位兄弟出去一趟。”
……
卡车轰隆隆地驶出运输站。
李砚秋握着方向盘,感觉很稳。
这玩意儿,他上辈子开过。
“兄弟,咱们去哪儿啊?”
张秃子坐在副驾驶,点上了那根大前门,美滋滋地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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