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游艇“海风号”划破平静得有些诡异的海面,引擎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嗡鸣。与“海知了”号那种带有科研秩序的稳固感,以及潜航器那种与世隔绝的封闭感截然不同,这艘不足十米长的白色小艇,给人一种**而脆弱的暴露感。咸湿冰冷的海风毫无阻碍地吹打着站在舱外的陈默和李雯,带着远海深处特有的、沁入骨髓的凉意。
阿伦·皮尔斯亲自掌舵。这位代号“海豚”的“守墓人”海外骨干,此刻褪去了接应时的沉稳,更像一个与大海搏斗了半生的老练水手。他那双布满老茧、被海风和缆绳留下深深印记的手,稳健地握住柚木方向盘,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断在几个关键点之间循环扫视:闪烁着绿色光点的GPS导航屏幕、显示周边海域情况的雷达显示器、不断跳动着各项数据的仪表盘,以及前方那片愈发显得阴沉灰暗的海平面。他的眉头从半小时前起就没有舒展过。
另外两名由沃尔特船长指派、绝对可靠的OFO船员,展现出极高的专业素养。身材魁梧、沉默寡言的大副卡尔,正一丝不苟地再次检查着救生设备和通讯装置,确保它们在紧急状态下能瞬间启用。而年轻些、眼神锐利如鹰的二副汉森,则像一尊雕塑般立在船头,手持高倍望远镜,警惕地审视着四周空旷的海域,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波纹或天际线的变化。
陈默和李雯并排坐在狭小却还算整洁的船舱内,柔软的皮质座椅也无法缓解他们内心的紧绷。林栋的离开,不仅仅带走了一个强大的战斗力和一个决策核心,更是在他们之间抽走了一根主心骨,留下了一个难以填补的精神空洞。一直以来,无论是面对城市巷战般的追捕,还是深潜器中的绝望航行,林栋总是那个在最黑暗时刻能劈开迷雾、扛起最沉重压力的人。现在,这份重量,无形而切实地分摊到了他们,尤其是陈默的肩上。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藏在防水内袋里的那个加密存储器——里面是“证据核”的完整副本和解析密钥,感觉它像一块灼热的炭,烫着他的胸口。
李雯抱着双臂,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道早已愈合却仿佛仍在隐隐作痛的旧伤。她看着窗外被船艏劈开、又迅速汇合的白色浪涌,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引擎声淹没:“我们甚至不知道脚下这艘船,最终要驶向哪里。”
陈默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阿伦严格遵守保密原则,自始至终没有透露最终目的地,只告知了初步航向是朝着东南方,预计航行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信任,”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在逃亡路上被反复拷问、如今显得格外沉重而奢侈的词汇,“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选择信任。信任阿伦,信任沃尔特船长,信任……我们至今未曾谋面的其他‘守墓人’。”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无力。内部泄密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航行了约莫四五个小时后,天色并未如常变得明亮,反而愈发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海面上,仿佛触手可及。紧接着,肉眼可见的、乳白色的水汽开始从海面蒸腾而起,如同无形的巨兽张开大口,吞噬着视野内的一切。能见度以惊人的速度下降,从几海里迅速缩短到几百米,最后,连船头汉森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整个世界被包裹在一片湿冷、死寂的灰白之中。
“见鬼!”阿伦低声咒骂了一句,用力将航速操纵杆拉低了一大截,引擎的轰鸣声顿时变得沉闷而压抑。“这片海域,这个季节,根本不该出现这么浓、这么诡异的平流雾!”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对于他这样的老手来说,是最危险的信号。
雷达屏幕上的显示也开始变得不可靠起来。原本清晰的光点被拉长、扭曲,背景噪音增多,仿佛有无数幽灵船只在这片迷雾中穿梭。不安的气氛如同这浓雾一般,迅速渗透到小艇的每一个角落。船头的汉森已经放下了望远镜,因为它此刻毫无用处,他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着迷雾中任何一丝异样的声音,右手始终按在腰侧那硬邦邦的物体上。
突然!
“咳——咔——!”引擎发出一阵极其不正常的、如同垂死病人般的剧烈咳嗽声,转速表的指针猛地向下栽去,游艇速度骤减,船体因为动力失衡而微微倾斜晃动。就在陈默和李雯的心脏提到嗓子眼的瞬间,指针又挣扎着、极不稳定地回升了一些,但再也无法恢复到之前的平稳状态。
“阿伦!怎么回事?!”陈默忍不住脱口问道,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变调。
阿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迅速对着内部通话器低吼:“底舱!报告情况!卡尔?”
通话器里传来卡尔略带喘息和困惑的声音:“不清楚!引擎突然功率输出极端不稳,间歇性失速!像是……像是燃油系统进了杂质?或者吸入什么异物了?我正在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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