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订单 第41章 残喘

意识并非完全湮灭。

它像沉入冰海的火种，在绝对的寒冷与黑暗中维持着一丝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余温。没有思考，没有感觉，只有一种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漂浮感。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丝尖锐的、撕裂般的疼痛，如同破冰的利锥，猛地刺穿了这片死寂的黑暗，将陈默的意识硬生生拽回现实。

痛！

胸口如同被烙铁灼烧，每一次极其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那片区域，带来令人窒息的剧痛。他试图吸气，却只引来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更多的温热液体从喉咙里涌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还活着？

怎么可能？他明明感觉到子弹击穿了胸膛，感觉到生命随着血液飞速流逝……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昏暗。他躺在地上，身下是冰冷粗糙的水泥地，周围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硝烟味，还有……一股淡淡的、类似电路烧焦的糊味。

他转动眼球，勉强辨认出身处之地依旧是那个3号保险库。但和他失去意识前不同，角落里似乎有微弱的、跳动的火光，映照出扭曲晃动的阴影。

发生了什么？

他尝试移动手臂，剧痛让他几乎再次昏厥。但他还是成功了，右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胸口。触手是一片黏腻湿滑，以及……某种粗糙布料被强行按压、捆绑的感觉。

有人给他做了紧急包扎？

是谁？

他的目光艰难地扫视四周。首先看到了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李雯。她蜷缩着，右手腕被简易包扎过，但依旧有血渗出，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生死不知。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保险库的入口处。

那扇厚重的合金大门，竟然……扭曲变形，中间部分向内凹陷，边缘有烧灼的痕迹，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从外部暴力破坏过！门没有完全关上，留下了一道歪斜的缝隙，外面通道的黑暗透了进来。

是爆炸？在他失去意识后，这里发生了爆炸？

谁干的？杨顾山的人为了毁灭证据？还是……

他的思绪被一阵极其轻微、仿佛就在耳边的金属摩擦声打断。

声音来自他身边。

他猛地（尽管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刚凝聚起的一点力气）转过头。

只见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躺着那把李雯留下的战术刀。而刀柄上，不知被谁，用似乎是鲜血（是他的血？还是李雯的？），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符号——

一个圆圈，里面点了一个点，旁边画着一个箭头，指向一个方块。

◎ → □

和他临死前在硬币上摸到的刻痕一模一样！

是谁画的？！李雯？她在失去意识前看到了他紧握的硬币，理解了这个符号，并用自己的血画了下来？

还是……有第三个人？！

陈默的心脏（如果它还能称之为心脏的话）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想起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那声“咔哒”轻响。

不是幻觉！

当时门外确实有人！不是杨顾山和那个刀疤杀手！是另一个人！这个人可能目睹了（或者部分目睹了）里面发生的一切，然后在杨顾山离开后，不知用什么方式炸开了门（或者利用了之前的爆炸？），进来给他做了紧急处理，并留下了这个符号！

这个人是谁？是敌是友？为什么要救他？又为什么要留下这个符号？

无数疑问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虚弱的大脑。

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他还活着，李雯可能也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奇迹和机会！必须离开这里！杨顾山的人随时可能回来确认！

求生的**压倒了剧痛和虚弱。他咬紧牙关，用没有受伤的右臂支撑着地面，试图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像搬动一座山，汗水瞬间浸透了他冰冷的额头，眼前阵阵发黑。

他喘息着，看向那道被炸开的门缝。那是唯一的生路。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李雯，眼神变得坚定。不能丢下她。

他伸出颤抖的右手，抓住李雯没有受伤的左臂，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点一点地，朝着门缝的方向拖动。

每移动一寸，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胸口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透了粗糙的包扎，但他不管不顾，只是死死咬着牙，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求生火焰。

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短短的几米距离，仿佛耗尽了他人生的全部力气。当他终于将李雯拖到门缝边时，整个人几乎虚脱，只能靠着扭曲的门板剧烈喘息，意识再次开始模糊。

不能晕过去！晕过去就真的完了！

他猛地抬起手，用指甲狠狠掐进自己大腿的伤口！

剧痛如同强心针，让他瞬间清醒了一些。

他透过门缝向外望去。通道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暂时安全。

他必须先爬出去，然后再把李雯拉出来。

他趴下身，用右臂和膝盖（避开左腿骨折处）支撑，像一条濒死的蠕虫，艰难地从那道狭窄的门缝中向外蠕动。

冰冷的金属边缘刮擦着他胸前的伤口，带来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剧痛，但他死死忍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

终于，他整个人爬出了保险库，重重摔在通道冰冷的地面上，几乎再次昏厥。

休息了几秒钟，他转过身，抓住李雯的双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也从门缝里一点点拖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瘫倒在李雯身边，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体温在迅速流失。

黑暗再次从视野边缘蔓延上来。

这一次，可能真的撑不住了……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从通道遥远的另一端，传来了急促的、纷乱的脚步声，以及……一种不同于警笛的、尖锐而陌生的警报声！

是敌？是友？

他已经无法分辨。

黑暗，温柔而残酷地，彻底拥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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