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秦淮扁舟:残荷灯影话兴亡,旧卷递心劝明主
崇德六年九月十二,暮潮漫过秦淮河岸时,一叶乌篷舟正泊于秣陵渡残荷间。陈琅披皂色棉袍坐于船头,膝上横卷《贞观政要》,乃南唐澄心堂旧刻,纸页泛着陈年樟香。船板上铜炉温着的米酒腾起细雾,与岸边桂树落蕊混作一处,在水面织出半透明的霭。远处金陵城郭的灯火次第亮起,唯有这方水域静得可闻荷叶承露坠水之声。
竹帘 “吱呀” 轻响,柴熙诲着玄甲入舟。甲片缝间凝着驿路霜尘,腰间 “破阵” 剑未卸,跨步时船身微晃,惊得残荷间锦鲤摆尾遁去。陈琅抬手按住倾侧的酒壶,目光落其眉梢 —— 自上元宫宴裂帛断交,这对名义上的义父子,已三百余日未得如此相对。
“义父召我,非为温酒闲话。” 柴熙诲踞坐对面,指节无意识摩挲剑鞘鲛鱼皮,语气带三分疏离。他知陈琅谋深,此刻秦淮夜谈,必关沧州危局与入宫议事。
陈琅将《贞观政要》推至案心,书页停在 “君道第一”,朱笔圈注的 “舟水之喻” 在烛火下愈显分明:“太宗以‘水能载舟’定贞观,四夷称臣;安重荣谓‘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终致族灭。熙诲,你欲效前者,还是后者?” 他执银勺倾酒入盏,酒线细如银丝,“今契丹叩沧州,河北糜烂,主和派鼓噪割地,唯你能领兵御敌。然兵权是护民之盾,非争位之矛;英雄气是定乱之锋,非恃强之柄。”
柴熙诲指尖顿住,目光落在纸页上。少时在军学曾读此卷,只当寻常政论,此刻再观,竟觉纸页烫心 —— 他素来以为,握兵戈便能平乱世,却忘了流民扶老携幼奔金陵时,哭求的是 “免于刀兵”,而非 “谁主天下”。
“朱雀大街生祠,你去过否?” 陈琅声音轻得似随波漾,“上月过其下,见老妪携孙焚香,祝‘宁王护我避胡尘’。百姓以香火为托,你欲负之?”
这话如重锤击心。柴熙诲忆及河北战场,流民拽其马缰哭求庇护;沧州守将急报,乡勇自发筑寨御敌。那些画面与陈琅之言交织,让他攥剑的手微微松动 —— 他要的从非 “兵强马壮者为之”,而是终结这 “白骨露于野” 的乱世。
“义父有话,但讲无妨。” 柴熙诲抬眼,眸中疏离淡去,多了几分沉凝。
陈琅将温酒推予他,酒盏沿凝着细霜:“此卷你携去,闲暇可观‘任贤’‘纳谏’篇。太宗用魏徵、房玄龄,方有天下归心;你掌兵权后,需知‘得民心者得天下’,非独恃甲胄之利。” 他望向远处城郭灯火,“这乱世,唯你能终结。去做该做的事,莫负百姓香火。”
柴熙诲接过书卷,指节扣得书脊泛白。仰头饮尽杯中酒,暖意从喉头漫至心口,驱散连日焦躁。“义父放心,” 他起身时甲片轻响,“我不做安重荣,更不负父老乡亲。” 掀帘出舟时,玄甲身影没入夜色,唯《贞观政要》紧抱于怀,似怕夜风卷去。
陈琅望着其远去方向,执盏浅啜。水面灯火摇曳,他知这场夜谈,或能让这头 “猛虎” 守得初心 —— 而大周命运,终将随柴熙诲的选择,驶向未知的浪涛。
二、紫宸惊变:碎章拔剑誓破敌,独揽兵权定北防
是夜紫宸殿,烛火达旦未熄。户部侍郎刘温叟捧议和奏章跪于丹陛,绯色袍服沾着夜露,声音带哭腔:“陛下!沧州旦夕可破,黄河防线兵不满万,若不割深、冀、瀛三州与契丹议和,金陵危在旦夕!” 身后列着七名文官,皆着常参官袍色,齐声道:“请陛下以社稷为重,暂许和议!”
柴宗训坐于龙椅,指节攥得扶手上蟠龙纹泛白。他知割地是辱,却无计可施 —— 杨业困于燕云,李重进老病,朝堂竟无敢领兵者。
“议和?” 冷喝从殿外传来。柴熙诲大步入殿,玄甲寒气未散,怀中《贞观政要》仍在。见刘温叟手中奏章,他跨步上前夺过,双手一扯,奏章裂作碎片,纸屑飘落在金砖上,如上元宫宴摔碎的银盏。
“契丹蛮夷,犯我疆土,竟要以祖宗之地换苟安?” 柴熙诲抽腰间佩剑,剑尖 “铮” 地刺入殿中金砖,剑身震颤作嗡鸣,“臣请陛下授‘天下兵马大元帅’,总领对辽战事!若不能逐契丹出燕云,复河北故土,臣提头来见!”
甲片铿锵与剑鸣交织,刘温叟瘫坐于地,绯袍下摆沾了金砖上的酒渍。柴宗训猛地起身,眼中闪过久违的亮:“你要多少兵、粮?朕即刻命三司调拨!”
“臣不要一兵一粮。” 柴熙诲目光扫过殿中文武,语气沉如铸鼎,“甲字军三万精锐在黄河沿线,河北乡勇可募五万,兵自募;各州府存粮虽薄,可凭军符征调,粮自调。臣只要‘全权’—— 军中人事、战术、粮草,皆由臣决断,无需枢密院、三司转呈。”
“这……” 柴宗训迟疑。全权授兵权,意味着柴熙诲掌大周所有兵柄,若有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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