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紫宸议事:文臣捧仁政,武将挺强兵
崇德三年二月朔,紫宸殿的铜炉燃着残冬最后一炉龙涎香,烟气绕着蟠龙柱盘旋,却压不住阶下渐起的争执声。户部尚书周渭捧着账本出列,素色官袍下摆扫过金砖,声音带着文官特有的温厚:“陛下,今春淮南流民归乡者已逾十万,需拨粮二十万石、银五万两赈济;又江淮堤坝需修缮,漕运需疏通,臣请从今年军费中暂减十万贯,以补民生之缺。”
话音刚落,文官队列便起了呼应。
御史中丞窦仪整肃衣冠,执笏板上前,目光如炬:“陛下仁政布于江南,百姓方得安居。若为军费挤占民生,恐失民心,非长久之计。昔年汉文、景帝轻徭薄赋,方有文景之治,陛下当效之。” 这位历经后周、南周两朝的名臣,曾与王朴一起修订《大周刑统》,以刚正不阿闻名朝野,其谏言不仅引经据典,更饱含着对治国安邦的深刻理解与多年为政经验的沉淀。 连老臣范质也颔首:“窦中丞所言极是,甲字营虽需操练,然‘民为邦本’,不可本末倒置。”
“荒谬!” 殿前都指挥使韩令坤猛地按剑,玄甲碰撞声打断了文官的议论,“赵宋在汴梁整军,契丹于长城外虎视眈眈,此时减军费,若北寇南下,谁来挡?甲字营日夜操练,用的是神火弩、飞火鸦,哪样不需银钱?荣王殿下严苛练兵,正是为了将来少流血,若今日裁撤军费,他日金陵危矣!”
李重进亦出列,声如铜钟:“韩将军所言非虚!臣护驾军去年冬训,已觉火器不足,若再减军费,连陶土弹都造不起,还谈什么北伐?荣王殿下说‘对士兵仁慈即对国家残忍’,臣以为,对民生过度宽纵,而轻武备,亦是对社稷不负责任!”
武将们纷纷附和,甲叶碰撞声如战鼓般响在殿内。柴宗训坐在御座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龙椅扶手 —— 文官说的 “民生” 他懂,可武将提的 “武备” 他也不敢轻忽,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阶下的分裂愈发明显:文官们围着周渭、窦仪,言必称 “仁政固本”,句句捧柴宗训的治国理念;武将们聚在韩令坤、李重进身边,语不离 “强兵御敌”,字字挺柴熙诲的练兵之法。连枢密院判官郭守文都面露难色,站在中间左右为难 —— 他既需顾着中枢财政,又不能忽视军防,此刻竟找不到插话的余地。
陈琅立于御阶侧,玄色朝服纹丝不动,目光扫过阶下对立的两派,指尖悄悄攥紧了袖中的《五代兵乱录》。他太清楚这种 “文武对立” 的后果 —— 后唐李从珂时,文臣阻军饷,武将拥兵叛,最终落得国破家亡,如今南周刚稳下根基,绝不能重蹈覆辙。
二、藩镇示好:海图藏机锋,木船载暗意
朝堂的争执尚未平息,藩镇的密信已悄悄送进金陵。
先是福建节度使陈洪进的使者,捧着一个紫檀木匣求见柴熙诲。匣内装着两幅图:一幅是福建沿海的《海防舆图》,标注着海盗常出没的暗礁;另一幅是《神火弩适配海船图》,详细画着如何将突火弩固定在渔船船舷,还附注 “可填铁砂,近战时喷杀海盗,远胜刀盾”。使者传话时,特意压低声音:“我家使君说,荣王殿下若需沿海木料,福建港的造船坊随时待命,分文不取。”
没过几日,荆南节度使高保勖的礼物也到了。送来的不是金银,而是一艘三尺长的木船模型 —— 船身两侧开着细密的孔,船尾装着踏轮,模型下压着一张纸条:“荆南水网密布,此船可改载小型轰天雷,顺江而下时,可突袭敌营,荣王若需试造,荆南工匠可即刻赴金陵。” 使者还带来一句口信:“我家使君盼着甲字营早日北上,荆南愿为前驱,供应粮草。”
这些 “示好” 没瞒过陈琅的眼睛。楚无声将消息报来的时候,齐王府的书房正飘着细雨,陈琅看着案上的密报,指尖划过 “陈洪进”“高保勖” 的名字,语气沉得像雨:“他们不是在捧荣王,是在押注。”
“押注?” 楚无声不解。
“南周如今文武分歧,陛下仁厚却少刚决,荣王有锐气却缺制衡,” 陈琅翻着密报,“藩镇们看在眼里,送火器图、献造船法,是想看看荣王能不能握住兵权 —— 若将来荣王掌权,他们便是‘从龙之功’;若陛下稳住局面,他们也不过是‘为朝廷献良策’,两头都不得罪。” 他顿了顿,将密报按在案上,“最险的是,他们把‘火器’‘战船’这些军资往荣王手里送,是在悄悄加重他的筹码,朝堂的裂痕,会越来越大。”
楚无声点头:“那要不要…… 截下这些礼物?”
“不必。” 陈琅摇头,“截了反而落人口实,说中枢打压储君。你只需盯着,看还有哪些藩镇动作,他们与荣王的往来,每一笔都要记清楚。”
三、慈宁密谈:宰执忧内斗,兄弟撞正着
二月初十,雨停了,却更冷。陈琅揣着两本奏疏,去了慈宁宫 —— 一本是朝堂文武争执的记录,一本是藩镇示好的密报,他想和符太后商议,如何才能弥合分歧,不让南周陷入内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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