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十年腊月廿三,阳苴咩城的皇商粮仓前,寒风卷着雪沫子,裹着饥民们的咒骂声在街巷间打转。枢密院派来的粮官斜倚在粮堆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算盘,身后的士兵握着长矛,将拥挤的人群往外推搡:“急什么?每户两斗糙米,早晚都有!” 可这 “早晚”,已让百姓在雪地里冻了三个时辰 —— 从破晓到正午,粮车只卸下三车粮,排队的人却从粮仓门口绕了三圈,有的老人冻得缩成一团,怀里还抱着饿得哭不出声的孙儿。
“之前陈大人在的时候,哪用等这么久?” 人群里有人低声抱怨,很快引来一片附和。一个穿破棉袄的老妇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往前挪了两步,指着粮官的鼻子骂:“你们这些官儿,是不是把粮扣下来卖钱了?我孙儿三天没吃饭了!” 粮官脸色一沉,使了个眼色,士兵立刻上前,用长矛杆把老妇推倒在雪地里:“再敢胡说,抓你去大牢!”
雪地里的老妇哭得撕心裂肺,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哭起来。围观的百姓再也忍不住,有的扔雪球,有的喊 “还我陈大人”,混乱瞬间爆发。粮官慌了神,忙命士兵关闭粮仓大门,“哐当” 一声巨响,将饥民的希望与怒火都关在了门外。人群渐渐散去,却有人在墙角偷偷画着 “陈” 字,再用雪盖住 —— 他们不敢明着怀念陈琅,却记着那个开仓放粮、给孩子递热粥的官员,如今的周军,在他们眼里成了 “伪善的骗子”。
与此同时,蜀南盐市的混乱更甚。自从盐井收归国有,原本负责煮盐的工匠走了大半 —— 官员不仅克扣工钱,还把最好的 “雪花盐” 偷偷倒卖,只给工匠们粗盐渣子。“之前每月能煮三千石盐,现在倒好,连一千石都凑不够!” 老工匠王阿贵蹲在盐井边,看着空荡荡的煮盐灶,唉声叹气。盐井里的卤水还在冒泡,却没人愿意动手 —— 工匠们要么跑回了乡下,要么去了大理边境的私盐作坊,那里给的工钱是官营盐井的三倍。
盐价跟着疯涨。成都盐铺前,掌柜的把 “200 文 / 斤” 的木牌往门外一立,立刻引来一片惊呼。“上个月还是 100 文,怎么涨这么快?” 买菜的妇人手里攥着铜钱,舍不得放手。掌柜的摊摊手,一脸无奈:“官盐不够,私盐更贵,我这还是按本钱卖的!” 可百姓们不知道,掌柜的库房里还藏着十担官营雪花盐,正等着以 300 文的价格卖给富商。
盐价暴涨很快引发连锁反应。蜀南乡下,有农户因为买不起盐,腌菜全坏了;城里的面馆涨价,连最穷的苦力都吃不起一碗面。腊月廿五那天,成都百姓聚集在盐铺前,要求官府降价,人群越聚越多,最后竟有上千人冲进盐铺,抢了盐罐就跑。李重进得知后,立刻派侍卫亲军镇压 —— 士兵们挥舞着马鞭,把百姓往街上赶,有的还直接拔刀,当场逮捕了五十多人,押着他们游街示众。
“反了你们了!敢抢官盐?” 士兵的呵斥声、百姓的哭喊声混在一起,成都的街道上一片狼藉。被逮捕的人里,有个年轻小伙只是想给生病的母亲买盐,却被打得满脸是血。游街时,他对着围观的人喊:“盐价涨成这样,官老爷不管,还不让我们活了吗?” 人群里有人偷偷扔给他一个馒头,却被士兵发现,连扔馒头的人也一起抓了起来。民怨像堆在干柴上的火星,只差一点就会燎原。
危急时刻,皇商司奉旨介入。陈琅虽被召回成都,却仍以 “盐铁使” 的身份主持大局。他第一时间下令:“高价收购私盐,按 150 文 / 斤卖给百姓,差额由皇商司补贴!” 同时,从财算局调粮,在成都、泸州等地增设粥棚,免费供应热粥和糙米。
皇商司的人带着银子,走遍蜀南的私盐作坊。私盐贩子一开始还想抬价,可看到皇商司的人带着侍卫,又听说能拿到现银,很快就同意出售。三天后,成都盐铺的盐价就降到了 150 文 / 斤,百姓们排着队买盐,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粥棚前,热气腾腾的粥香气驱散了寒意,老人们捧着粥碗,念叨着 “还是皇商司靠谱”。
可没人知道,皇商司的付出有多沉重。财算局主事拿着账本,脸色惨白地找到陈琅:“大人,金库快空了!收购私盐花了五万两,赈粮又花了三万两,现在只剩下八千两,连下个月的军饷都不够了!” 陈琅接过账本,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指尖微微发颤 —— 为了平抑盐价、安抚饥民,皇商司几乎掏空了家底。他想起柴荣之前的担忧,心中满是焦虑:“西南刚定,若财政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消息传到柴荣的行营,帝王正咳嗽着批阅奏折。当看到 “财算局金库仅余八千两” 的奏报时,他猛地咳出一口血,染透了奏折上的 “民安” 二字。“朕没想到,平了大理,却陷进了财政的泥沼。” 柴荣对李重进道,声音虚弱,“传旨,让陈琅暂缓补贴,先统计盐井产量,严惩贪腐官员 —— 若盐井不能恢复产能,再多银子也填不满这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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