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七年冬月廿三,汴京紫宸殿的铜炉燃着龙涎香,烟气缠绕着殿中那幅丈余宽的《巴蜀舆图》,将“剑门”“夔州”“绵州”三个朱砂标注的地名熏得泛出暖光。
柴荣身着明黄常服,玉带束腰,手指按在舆图西侧的“成都”二字上,目光扫过殿下文武,沉声道:“今日召诸位,只为一事——伐蜀。”
话音落时,武将列中两道身影同时出列,甲胄碰撞的脆响在殿内回荡。左侧是殿前司都点检赵匡胤,玄甲上的铜钉映着烛火,他手按佩剑剑柄,朗声道:“陛下,殿前司现有五万精锐,去年凤翔练兵后,将士皆习山地战。臣愿率东路军从凤州出发,主攻剑门,三月之内定破蜀地门户,直捣成都!”
右侧的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立刻上前,花白胡须下的脸绷得紧实:“陛下,剑门天险,蜀军经营十余年,哪是三月可破?侍卫亲军刚协助江南、荆楚整顿完防务,三万将士熟悉巴蜀周边地形,臣愿率西路军从秦州攻绵州,先断蜀军粮道,为东路军减压——总好过某些人只知空谈破城,不知蜀道难!”
这话明着反驳,暗里却在讥赵匡胤“好说大话”。赵匡胤脸色微沉,刚要开口,水师列中又响起一声:“陛下,臣有话说!”
众人转头看去,靖江水师提督杨延玉捧着水师名册出列,青色战袍上还沾着武昌水营的湿气:“臣已按旨意,在武昌留三千水师守江南水路,现余两万水师驻夔州。愿率南路军沿长江而上,攻渝州、逼泸州,与东西两路军形成合围,让蜀军首尾不能相顾!”
三将各陈其策,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文官列首的陈琅握着笏板,目光落在舆图下方的粮道标注上——从荆楚到蜀地,仅“米仓道”“金牛道”两条陆路,水路虽有长江,却要过瞿塘峡天险,运粮难度远超江南战事。
柴荣看着三将紧绷的神色,忽然笑了:“诸位战意可嘉,只是伐蜀非比破唐。当年南唐无险可守,如今巴蜀有剑门、瞿塘峡为屏障,更兼蜀军据险而守,若设一军统帅,恐权柄过重,再生诸侯跋扈之祸。”
他顿了顿,手指在舆图上画了个圈:“朕意,三路大军互不统属,只定一个终极目标——显德八年三月,会师成都。至于粮草调度,交由陈琅总掌,居中协调三路军需。”
“陛下!”赵匡胤上前一步,语气带着试探,“三路军各打各的,恐难协同。臣愿兼任东路军统帅,节制西路、南路军的粮草申领,也好统筹全局,避免粮道混乱。”
李重进立刻反驳:“赵点检这话不妥!侍卫亲军在江南整顿半年,深知地方粮储,若粮草归你节制,西路军恐难及时得粮。臣以为,粮草调度需专人负责,不能归任何一路军管!”
杨延玉也附和:“水师沿长江运粮,与陆路调度不同,若归东路军节制,恐误了水路粮运。”
三将又起争执,陈琅这才出列,玄色官袍扫过地砖,声音平稳却有分量:“陛下,诸位将军,臣有一言。”他抬头看向柴荣,“蜀地之战,胜败不在兵多,而在粮道。东路军攻剑门,需粮五万石/月;西路军攻绵州,需粮三万石/月;南路军沿长江而上,需粮两万石/月。若粮道归任何一路军节制,必生偏袒,轻则某路缺粮,重则三军皆困。”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本账册,双手奉上:“臣现任荆楚经略使,荆楚今年秋收丰产,‘湖广熟,天下足’并非虚言——荆南惠民仓存粮八十万石,楚州存粮五十万石,足够三路军半年之用。臣愿以荆楚经略使与皇商司的名义立状:若因调度不力致任何一路军缺粮,臣甘受腰斩之刑!”
柴荣接过账册,翻开看了几页,目光落在“荆楚粮道分布图”上,满意点头:“陈总掌事既愿担此重任,朕便放心了。即日起,设‘蜀战粮道转运司’,陈琅任转运使,凭此印可调动江南、荆楚、闽地所有粮仓与驿站,地方官若有推诿,可先斩后奏。”
内侍捧着一枚鎏金转运使印上前,陈琅接过,印身沉甸甸的,刻着“大周蜀战粮道转运司”九个篆字。他躬身谢恩时,余光瞥见赵匡胤脸色微沉——显然,赵匡胤没料到柴荣会把粮道大权交给陈琅,断了他借粮草节制其他两路军的念想。
“至于三路军兵力,朕再补充几句。”柴荣转向三将,语气加重,“赵匡胤,殿前司去年在金陵有劫掠之举,此次伐蜀,若再犯军纪,朕定不轻饶!现调五千床弩手归你东路军,剑门栈道狭窄,床弩可破蜀军滚石阵,但需慎用,不可滥杀降卒。”
赵匡胤躬身领旨:“臣遵旨!殿前司将士定严守军纪,不负陛下所托。”
“李重进,”柴荣又看向侍卫亲军统帅,“你部刚协助江南、荆楚整顿完防务,将士疲惫,朕准你从侍卫亲军调两千骑兵,增强西路军机动性。秦州至绵州多山地,务必派探子提前勘察,避免中蜀军埋伏。”
李重进连忙谢恩:“臣定不负陛下,早日拿下绵州,断蜀军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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