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露,秋意已浓。
1973年的华北军区家属院还沉浸在黎明前的静谧中,只有煤炉里偶尔传来的噼啪声和远处哨兵规律的脚步声,为这个特殊的年代标注着独特的印记。
陆景渊在清晨五点准时醒来。多年军旅生涯养成的生物钟比任何闹钟都要精准。他轻轻起身,军用单人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没有立即开始一天的例行公事,而是先走到主卧门前,静静地听了片刻。
门内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像是一首安眠的小调。他这才轻轻推开房门,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见床上那个纤细的身影依旧沉睡着。
苏星澜已经连续睡了二十二个小时。
这个认知让陆景渊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俯身仔细端详着她的睡颜。月光般的银发散在素色枕巾上,衬得她的小脸愈发苍白。若非那平稳的呼吸证明着她只是在沉睡,任谁看了都会以为这是个需要紧急抢救的病人。
他不知道她来自哪里,不知道她为何会陷入这种诡异的沉睡循环,更不知道她体内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少女,就像一本用未知文字写就的天书,每一个字符都超出他的认知范畴。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小麻烦,却让这座原本只是临时落脚处的军营宿舍,第一次有了“家”的牵绊。
他伸手,想要将她露在外面的手臂轻轻塞回被子里。指尖触碰到她细腻的皮肤,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秋意渐深,屋内的温度已经开始下降,她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
就在这时——
“东方红,太阳升……”
激昂的广播乐曲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挂在电线杆上的黑色喇叭开始震动,将这首每日必响的乐曲传遍家属院的每一个角落。
陆景渊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在这个信息闭塞的年代,广播喇叭就是连接千家万户的神经末梢,是发布通知、传播政策、统一思想的重要工具。他直起身,正准备去食堂打饭,却突然察觉到身后的呼吸声变了频率。
床上,苏星澜的眼睫剧烈颤动起来,仿佛在抵抗着什么强大的外力。在那极具穿透力的乐曲声中,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的苏醒与以往都不同。没有初醒时的迷茫和混沌,她的眼神在睁开的刹那间就恢复了极致的清明,甚至带着陆景渊从未见过的、属于战士的锐利警觉。
她几乎是本能地弹坐而起,动作迅捷得不像一个刚刚沉睡超过二十小时的人。赤足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却浑然未觉。那双清澈的眸子瞬间锁定了声源——那个悬挂在窗外、正以固定频率播放着《东方红》的黑色喇叭。
在她源自30世纪的星际战士认知体系中,这种在固定时间、以特定频率和音量、播放统一旋律音频的行为,绝不可能是简单的“音乐播放”!
“区域性强制定向声波传输?”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残存的精神力自动扫描周围环境,“覆盖半径约500米,声压级达到85分贝,具有明显的周期性特征……”
虽然没有检测到恶意能量攻击,但这种具有强烈规律性和覆盖性的声波信号,在她受过的训练里,通常意味着两种情况:区域性通告协议,或是集体行动触发器。
无论哪种,作为身处陌生环境的星际战士,面对此种“宣告”,都必须立即表明身份和立场!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右臂,手掌伸直,指尖并拢,以一个极其精准、利落却又与这个时代任何军礼都迥然不同的姿态,猛地举至额侧。她的手臂线条流畅,肘部微曲的角度带着某种星际文明的几何美感,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凛然不可侵犯的肃穆。
这个礼,标准、坚定,甚至带着一种即将奔赴战场的决然。
“……”
刚走到门口,手里端着饭盒的陈大川,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只脚抬在半空,整个人僵在原地,嘴巴无意识地张大,露出满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
他看到了什么?那个漂亮得不像真人、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的苏小姐,正对着广播喇叭……敬礼?!而且那是什么古怪的姿势?他当兵十几年,从新兵连到朝鲜战场,从北国雪原到南疆密林,从没见过哪种军礼是这样的!
震惊过度,陈大川手一抖,装着稀饭和馒头的铝制饭盒差点脱手掉落。他手忙脚乱地接住,饭盒撞在一起,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在广播音乐的间隙中格外刺耳。
陆景渊闻声转头,看到门口的陈大川和窗前敬礼的苏星澜,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这孩子……又把这里当成她的星际战场了。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却又在看到她单薄的背影时化作了难以言喻的柔软。他快步上前,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沉稳如常:“星澜。”
他的手轻轻握住她高举的手臂,那纤细的腕骨在他掌心显得如此脆弱,冰凉的触感让他心头微紧。他小心地将她的手臂拉下来,另一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单薄睡衣下的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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