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售货员王彩凤那声“叫民兵”的尖利尾音尚未完全消散,围观人群的骚动达到顶点的刹那——
“怎么回事?”
一道冷冽如冰刃破开凝滞空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相击般的质地,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嘈杂,重重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拥挤的人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分开,自动让开一条通道。陆景渊高大的身影已然矗立在苏星澜身侧,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出的低沉气压就让原本喧闹的供销社瞬间安静了下来。他脸色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如瞄准猎物的鹰隼,先是极快地扫过安然无恙却面带困惑的苏星澜,确认她没受到实质性伤害后,那冰冷的目光便如同实质的枷锁,牢牢钉在了柜台后气势汹汹的王彩凤身上。
王彩凤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寒,脊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那股对着苏星澜时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绝对权威的本能畏惧。她脸上挤出几分比哭还难看的笑,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与讨好,忙不迭地指着苏星澜解释:“这、这位首长,您家这孩子……她非拿个玻璃珠子要换糖,我跟她说我们这不兴这个,她还不听,这……这不是耽误大家伙儿工夫嘛……”她刻意忽略了自已刚才叫嚷着要叫民兵的咄咄逼人,声音不自觉地发着颤。
陆景渊没有立刻回应她,而是先微微侧身,不动声色地将苏星澜往自己身后护了护,用一个宽厚的肩背完全挡住了那些探究、审视,甚至可能带来危险的目光。这个细微却坚定的保护性动作,让苏星澜怔了一下,仰头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一种被隔绝在所有纷扰之外的安心感,悄然包裹了她。
随即,陆景渊才重新看向王彩凤,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家长的无奈与宽容,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自家孩子不懂事引起的小麻烦。他伸出手,动作自然地覆上苏星澜依旧摊开的手,将她掌心那枚引人注目的晶体紧紧握回自己温热干燥的掌心,那微凉的触感和其中蕴含的非同寻常的能量波动让他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顿,但面上丝毫不显。
“对不住,同志。”他开口,声音平稳有力,带着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定力,“孩子小,不懂事,看着家里的老物件儿亮晶晶的,觉得稀罕,就当个宝贝非要拿来换东西。给您添麻烦了,也耽误大家时间了。”
他必须将这事定性为孩子气的玩闹,任何更深层的探究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风险。
话音刚落,他甚至不需要王彩凤回应,便已利落地从军装上衣口袋里掏出皮夹,取出相应的钱和一张珍贵的糖票,精准地放在柜台上。“水果糖,半斤。”他的指令清晰干脆,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王彩凤见到钱和票,如同见到了救星,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连声应着:“哎哟,首长您太客气了,小事儿,小事儿一桩!我这就给您称,保准挑最大最甜的!”她手脚麻利地打开糖罐,那股殷勤劲儿与方才判若两人。
周围的人群也仿佛集体失忆,纷纷附和着,脸上挂起了友善甚至略带巴结的笑容:
“就是,小孩子嘛,都这样,好奇心重。”
“首长您真是明事理,教子有方啊。”
“这姑娘长得真水灵,一看就聪明……”
刚才那种剑拔弩张、充满审视和排斥的气氛,在陆景渊三言两语和实际行动下,瞬间冰消瓦解,变成了军民一家亲的和谐场面。
陆景渊接过那包用牛皮纸包得四四方方、沉甸甸的糖块,看也没看,直接塞到了身后苏星澜的怀里。然后,他目光平静地对着王彩凤和周围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大手坚定地握住了苏星澜纤细的手腕。他握得很紧,温热的手指如同镣铐,若是旁人,她早已本能地挣脱。但这力量来自陆景渊,只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被锚定的稳固。
“走了。”他低声道,语气不容拒绝。
苏星澜抱着那包带着粗糙纸质感的水果糖,被他半护半拉着,踉跄地跟着他大步流星的步伐。她下意识地回头,想再看一眼那些围观的人,却发现那些人脸上早已换上了和善的面具,仿佛刚才那些指指点点和尖锐的议论都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陆景渊没有回头,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棵永不弯曲的青松,牵着她穿过渐渐散去的人群,径直走出了供销社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将所有的喧嚣与潜在的危险都隔绝在了身后。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脱离了供销社内那种混杂憋闷的空气,苏星澜深深吸了口气。陆景渊的脚步丝毫没有放缓,牵着她直接拐进了供销社侧面一条堆放杂物、罕有人至的僻静小巷。
一进入巷子的阴影里,陆景渊才猛地停下脚步。他松开她的手腕,那动作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推力,显露出他内心的波澜。 他转过身,胸膛不明显地深深起伏了一次,下颌线绷得极紧,像是在强行吞咽下已到嘴边的斥责。 他沉默地看了她几秒,那目光沉重得几乎要有实质的重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