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同细腻的金沙,透过部队宿舍那扇擦拭得不算太明亮的玻璃窗,慵懒地洒进室内,在水泥地面上切割出几块暖融融的光斑。空气中的微尘在光柱中无声起舞,平添了几分静谧。苏星澜蜷缩在客厅那张罩着洗得发白淡蓝色布套的沙发上,身上严实地盖着陆景渊那件熨帖笔挺的橄榄绿军装外套,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瓷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她长长的睫毛如同栖息的黑凤蝶,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伴随着清浅规律的呼吸微微颤动。又一次长达二十小时的强制性沉睡刚刚结束,她的大脑正从一片混沌的能源修复模式中缓缓启动,眼神里还残留着穿越迷雾般的朦胧,像浸在清澈山泉里的琉璃珠子,带着未散的水汽,茫然地映照着这个对她而言依旧新奇又落后的世界。
厨房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是铝制锅盖与锅沿碰撞的清脆声,紧接着,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陆景渊从厨房里走出来,高大挺拔的身影似乎瞬间让这间略显简陋的客厅变得有些逼仄。他今日似乎没有紧急军务需要处理,脱下了常穿的军装外套,只着一件挺括的白衬衫,领口最上面的扣子随意地解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衬衫袖子被他一丝不苟地挽至手肘,露出一截坚实的小臂,肤色是常年训练形成的健康麦色,肌肉线条流畅而蕴含着不动声色的力量。他手里端着一个印着红双喜字的白色搪瓷碗,碗里是熬得粘稠滚烫的白粥,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平日过于冷硬的轮廓。
他将碗小心地放在苏星澜面前的木质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叩”响。茶几有些年头了,边缘处能看到细微的磨损痕迹,但擦拭得十分干净,反射着温润的光泽。
“醒了?”他的声音是惯常的低沉,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但面对她时,总会不自觉地揉入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像坚冰被暖阳化开了一角,“趁热吃点东西。”
苏星澜的视线慢吞吞地从窗外那棵在微风中摇曳的老槐树上收回,先是落在搪瓷碗里那片雪白粘稠的“碳水化合物补充剂”上,带着一种来自高等文明研究者观察原始样本般的、纯粹理性的好奇,停留了大约三秒,评估着其能量转化效率和口感预测。随即,她的目光才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陆景渊的脸上。她没有动,甚至连盖在军装外套下的手指都没有蜷缩一下,只是眨了眨眼,长睫扑闪,仿佛在加载和处理视觉信息。对于这个低科技时代依赖火候和食材本身味道的“天然食物”,她始终抱持着一种疏离的审视态度,远不如对高效、便捷、营养配比精确到微克的浓缩营养液来得认同和依赖。
陆景渊似乎早已习惯了她这种初醒时的迟钝和异于常人的安静。他在她身边的沙发空位上坐下,军裤布料因为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极其自然地拿起放在碗边的铝制勺子,那勺子边缘甚至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小凹痕,是某次他不小心磕碰留下的。他舀起一勺边缘已经不那么烫的白粥,动作熟练地送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气,白色的雾气袅袅散开,带着稻米朴素的香气。然后,他才将勺子稳稳地递到她的唇边,声音低沉:“来。”
这几日的朝夕相处,喂饭、协助穿衣、教导这个时代最基本的生活常识和社交规则……这些琐碎到极致的日常,已经悄然取代了部分紧急军务,成为他这个铁血团长生活中最固定、也最意想不到的环节。最初的笨拙和小心翼翼,早已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进化成一种近乎本能的细致与耐心。他甚至能通过她眼神里极其细微的变化,判断出她是想吃咸菜还是就着一点腐乳。
苏星澜顺从地微微张开没什么血色的唇,将那勺温热的粥含了进去,喉间轻轻滚动,咽下。她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粥碗上,而是像最精密的全息扫描仪,依旧停留在陆景渊的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世俗**与情绪的审视。她的大脑正在后台高速运转,处理着捕捉到的信息——他今天面部肌肉比往常放松约百分之七,眉宇间惯常萦绕的、属于职业军人的冷峻和警惕感下降了约十五个百分点,一种极淡的、类似于“满意”或“平和”的情绪数据流正在主导他的微表情。综合环境变量(阳光、无紧急通讯接入)与行为变量(挽起袖子、主动进行喂养行为),初步判断,这是一个……提出资源申请的成功率较高的窗口期?
在她原本所处的星际认知体系里,需求表达是直接、高效且逻辑优先的。她快速在记忆库中检索,结合这几天通过视觉观察(供销社商品陈列)、听觉接收(他与陈大川闲聊提及的“票证”、“零嘴”)、以及有限的图文资料(那本被她翻过数次的儿童图画书)所获取的关于这个时代“商品”、“消费行为”和“个体**表达”的有限数据模型,迅速筛选、比对,最终锁定了几个看似毫不相干,但在她逻辑链中各有其位的关键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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